出事当天，可能是封雪婷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了不安，提前的闹着要出来。

　　封雪婷难产了但是最后还是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一条生命的诞生，一条生命的离去。

　　打捞局的人将孙武打捞起来的时候，他几乎是面目全非，天空下着细雨，医院惨白的走廊，医生遗憾的表情都像是定格在老照片，一次一次的在眼前浮现。

　　医院每天都有生命死亡，也每天有生命诞生。

　　但那天对于封雪婷来说更特殊一些，她的丈夫离世，她爱情的结晶诞生。

　　死亡是无法掩藏的，一个正常人的消失藏不住，更何况那是她的丈夫，她的依靠。

　　孙武的葬礼她需要知道，即便她才刚刚生产不久。

　　顾景洵仍然记得那时封雪婷看向他的眼神，她抱着孩子，那么绝望，那么悲恸的指责他，是一个刽子手。

　　带走了孙武的命。

　　孙武是因为他进的飞行队，也是他带出去的，所有人都回来了，唯独孙武。

　　女人歇斯底里的嘶吼仍在眼前，太清晰了，他忘不了。

　　她质问：“为什么？只有他回不来！！”

　　——“是你害死他的！是你！”

　　——“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原谅你！你这辈子都要痛苦的活着！”

　　她指责他，带走了她的爱人，带走了她幸福，让她陷入了绝望。BiquPai.CoM

　　顾景洵闭上了眼睛，压抑下满溢的情绪。

　　“对不起。”

　　道歉是很苍白的一句话，它轻飘飘的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伤害已经造成。

　　可是他面对封雪婷除了这句话，没有再能说的了。

　　封雪婷看向他：“你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

　　她的眸光平静，时间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它总能抚平伤痛。

　　“我一直没有回答你——没关系。”她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

　　会来面对那个心结。

　　这场事故留下的伤害，不仅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也在他身上留下了。

　　封雪婷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到顾景洵的面前。

　　“这里面的钱是这些年你给我打的，我没有动，现在见到你，我把它还给你。”

　　她顿了一下，才道：“你从来不曾亏欠我，所以不需要对我弥补。”

　　顾景洵愕然抬眸。

　　面前的的女人神色宁静而平和，记忆里的歇斯底里如今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顾景洵一直以为封雪婷应该很恨他，所以他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出现，只是默默补偿她，履行着对孙武的承诺。

　　如果意外来临，帮忙关照他的妻子和孩子。

　　三年未见，封雪婷和上次见到时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好像已经走出了伤痛，以至于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非常平和认真的。

　　“对不起。”

　　这句话是封雪婷说的。

　　“那时候我不太理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只是那时候的我太需要一个人去责怪了。”

　　太需要一个缺口去爆发，去恨，去支撑。

　　她明白，没有人是错的，可就是因为太明白才更痛苦。

　　她没有办法，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所以要让所有人都跟着痛。

　　那段时间是她最痛苦的时候，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每天都要吃大量的药物，以泪洗面，她甚至想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跟着孙武一起走。

　　所有的情绪堆积着，层层累积，让言语化成了最锋利的刀刃扎向每一个靠近的人。

　　这在这些人中，没能把孙武带回来的顾景洵是她一度最怨恨的人。

　　“他死了，我没有办法责怪他，没有办法去怨恨，所以才会把一切不好的情绪宣泄在你身上，对你说了那么多不好的话。”

　　封雪婷眼里泛上水光，几乎哽咽，她克制的闭上眼，几秒又睁开，眸色归于平静。

　　“你能原谅我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顾景洵收紧了拳头，指尖用力到泛白，克制着情绪。

　　“是我的问题。”他顿了一下，声线干涩：“是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短短的指甲因为太用力陷进了掌心，掌心的疼痛掩盖着心口的疼。

　　“是我的错。”

　　“不，不是的。”

　　封雪婷转眸看着他，神色认真。

　　“我知道，当时的你们都已经做到最好了。”

　　事故的发生，并非人所愿，每一个人都不想见到这样的情况，所有人都不应该因为伤痛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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