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侍女都是伶俐人,片刻间纷纷断定满厅香气乃是苏州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贤人斋所产的十香丸的香气。苏宁宁微笑点头,深以为喜。
吴不可鄙夷地看了四侍一眼,发声朗朗,说道:“什么十香丸?胡说八道!好了好了都出去,我们还有事情要商量。”遣走四侍,上前向张太岳深深一揖,道,“晚辈刚刚服下的药丸,想必定是地实了。多谢张大夫。”复向又惊又气、脸肌僵硬的云鹏作揖道谢。
“呃。”他身后苏宁宁脸色发青,袖中十指死死揪住自家衣袖,但觉从今以后玉体必定违和,肇因在于此时此刻新添了心疾。这个便宜弟弟,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客气客气。”张太岳微笑拱手还礼,满脸喜色掩饰不住。云鹏吁了一口气,起身还礼,双手十指互相搓绞着掩饰紧张不安,口中一叠连声,道:“是吧是吧?我就说是地实,我就说是地实。公子觉得怎么样?怎么样?”
“嗯,很好,很舒服。”吴不可耸耸肩摔摔膀子,示意如今身体状况极好,精力旺盛。回身对着苏宁宁一本正经、肃容深揖,道:“姐姐,我服下的确定是地实。请你付药钱给这位云兄吧。今日恩情,小弟会永生不忘。”顿一顿,又承诺道,“从今往后,小弟定然与成国公府祸福相依,再不敢随意出去,胡作非为。”
“呵呵……好吧,姐姐知道了。”苏宁宁明白他言下之意,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干笑两声,垂下眼皮,拿过未签名画押的买卖合约写好画押,又让张太岳和云鹏一起签名画押。一式两份,双方各取一份。张太岳为中保人。再写好取金凭证,一起递与张太岳。心头肉疼,强挣大方,保持微笑,道:“五百两金子。一会儿我会交代下人先过去京兆府官库打个招呼,张大夫明天派人领取便是。”
张太岳郑重接过,确认无误,交与云鹏。看云鹏贴身藏好,客气道谢几句,两人当即告辞。苏宁宁并不挽留。
出得厅来,云鹏陡然加快脚步,绕向东边。张太岳诧异道:“贤侄你……”还以为欢喜过头他突发失心疯。
云鹏头也不回,摔下一句:“我去去就来。”快步绕到东窗下,低头寻找,不见地上有蝴蝶。欣然松了一口气,转身轻松走回。这才有心情向张太岳和吴不可解释道:“我适才看到窗户上一只蝴蝶,想着会不会是什么兆示,因此过来看看。没事了,蝴蝶飞走了。”
张太岳和送客出来的吴不可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想问又不便问。
吴不可送客到成国公府大门口。
临别,云鹏再次深揖道谢。张太岳诚意邀请,道:“苏公子若有闲暇请过来坐坐,老朽还有些事情请教。另外,倘若身体有何不适,尽管过来,老朽定当竭力。”
吴不可苦笑道:“说心里话,我恨不得明天就过去向张大夫请教。但是姐姐禁止我出门,我刚刚才答应了的。”
他刚才与苏宁宁说话,其中话中有话,除了他与苏宁宁,旁人难以明白。但话中承诺不随意出门,张太岳等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微一迟疑,道:“也罢,过两天得空,老朽过来拜访公子。如何?”刚才吴不可倘若昧着良心说不是地实,两人只能狼狈而走。如今,张太岳已经把吴不可视为可交之人。他为人冷脸冷心,不苟言笑;云鹏也是寡言少语,笨嘴拙舌,都知道吴不可这人可交、宜交,宜长交,却是说不出多少热络话。但打算结交的心思,流露无遗。
吴不可欣然同意。
在厅堂外踌躇片刻,想想还是应该硬起头皮面对,当即回身入厅。苏宁宁端坐不动,面沉如水,气哼哼地瞪着他,一声不吭。吴不可拱手作揖,陪笑道:“姐姐别生气了。相信我,等我祛除了毒蛊,心无旁骛,再专心致志好好想个发财的新法子,到时候你别被那么多的钱愁得睡不着觉就行。”
苏宁宁忍不住扑嗤一笑,嗔怪道:“哼,啥时候学会油嘴滑舌的?是不是跟错儿学的?”
“不是不是,没有的事。”吴不可陪笑着在她身边的太师椅上落座。苏宁宁叹了口气,道:“算了,姐姐眼下已经被钱愁得睡不着觉了。”起身离座,亲昵地按住他肩膀,微笑低声道,“好像这是头一遭跟姐姐开玩笑呢。你眼下,越来越像我那个不成材的弟弟了。”
吴不可仿佛才记得自己是冒牌货,心头惊讶,问道:“咦,怎么好像,没有看到你着急寻找你那个弟弟?”
苏宁宁白了他一眼:“嘁,小点声,别嚷嚷!隔墙有耳,你想让侍剑侍酒她们知道你是假的?我当然是悄悄的派人寻访,难道还得敲锣打鼓去找?莫非我派人出去,还得向你禀告?”
吴不可摸鼻讪笑。
苏宁宁认真打量他片刻,问道:“你刚才说,从今往后会与成国公府祸福相依,此话当真?”
吴不可正色点头:“是。你放心,是真心话。说真的,离开成国公府,我也无处可去。”言下不无凄凉。
苏宁宁同情心起,关心地询问道:“你到底是哪里的人?爹娘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