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乱流的嘶吼声骤然消失。

宁渊半跪在破碎的星骸上，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岩石缝隙。玉锁残片嵌在他掌心血肉中，滚烫如烙铁，九道星环的裂痕里渗出淡金色血丝，与脚下青铜棺椁蔓延的锈迹诡异地交织成网。

“雨晴……”

他嘶哑的呼唤被虚空吞没。三息之前，慕雨晴燃烧冰凰本源的身影还在他怀中消散，冰晶般的碎光穿透他徒劳抓握的指缝，融进青铜棺盖那道贯穿万古的剑痕里。此刻棺椁正在剧震，每一次震动都从裂缝中喷涌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左半棺身蒸腾着炽白星焰，右半棺身却凝结出幽蓝玄冰。

“别分心！”识海中响起青铜棺残魂的厉喝，“时空节点要塌了！”

宁渊猛地抬头。

只见乱流中心悬浮着两幅重叠的天地画卷：左侧画卷里烈日灼空，中州皇城矗立在赤红色大地上，万仙来朝的盛景中，一道披着凰羽霓裳的身影正于祭天台起舞——那是活着的慕雨晴！可她脚下的山河地脉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天空高悬的太阳核心处，蜷缩着一团不断抽搐的、血肉模糊的阴影，那是被污染的天道雏形4。

右侧画卷则大雪封天。

寒冰覆盖的中州已成死域，唯独皇城遗址上矗立着一座晶莹剔透的冰碑。碑身无字，只映着漫天星辰。星光是冷的，却纯净浩瀚，沿着周天轨迹缓缓流转，修补着虚空裂隙。而冰碑之下，半截断裂的冰凰尾翎深埋雪中，翎羽尖端一滴殷红的血珠，万年不凝1。

生之门，死之门？

宁渊的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收缩。玉锁残片突然尖啸着脱离掌心，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左侧的炽白世界！

“拦住它！”棺中残魂声音首次透出惊惶，“那是‘虚妄之门’！若玉锁灵性被污染的天道吞噬，三界将永堕幻境！”

几乎在残魂嘶吼的同时，右侧冰封世界的无字碑骤然放光。碑中星辰投影汇聚成束，精准击中飞射的金光。玉锁残片在空中哀鸣急转，挣扎着偏向冰雪世界——

“嗡！”

青铜棺椁的冰火裂缝中突然探出两只巨手！

烈焰之手抓向玉锁，寒冰之掌则扣向宁渊天灵盖。双掌未至，恐怖的意志已碾压而来：

选生门，她活，众生为傀

择死门，她逝，天道归真

“妄想！”宁渊双目赤金炸裂。

九劫剑骨铮然鸣响，硬扛着头颅欲裂的威压，染血的右手并指如剑，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噗嗤！

血肉洞穿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以指尖为引，硬生生从心脏泵出一股金红交缠的血箭——那是融了九劫剑魄的本命精血。血箭凌空炸开，化作三百六十颗微型星辰，瞬间结成一座残缺的星斗大阵，悍然撞上冰火双掌！

轰隆——！

星阵与巨掌同时崩碎。反噬之力让宁渊如遭雷击，七窍溅血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青铜棺上。棺盖那道剑痕骤然裂开，将他半个身子吞了进去！

刺骨的冰冷与灼烫同时侵蚀神魂。

无数混乱的画面强行灌入识海：

他看见炽白世界里，“慕雨晴”在祭天台回眸一笑，眼底却流转着和苏家管事如出一辙的倨傲；他看见冰封世界的无字碑下，那滴殷红血珠中浮出慕雨晴虚幻的面容，嘴唇无声开合：

“宁渊…碎碑…”

“她在死门里！”宁渊在剧痛中嘶吼出声。

棺中残魂叹息如风：“她的残魂成了死门阵眼。若选生门，她肉身虽存却魂为傀儡；若择死门，她残魂可解脱，但肉身永化冰碑……而你脚下这具‘葬天棺’，正是上古时用来封印双生门的神器。要彻底闭合虚妄之门，需有人持棺坠入死门，以身为楔……”

话音未落，左侧炽白世界突然传出慕雨晴凄厉的尖叫！

“宁渊救我！”

祭天台上，她的身体正被赤红锁链缠绕拖向烈日中的血肉阴影，凰羽霓裳寸寸染血6。

几乎同时，右侧冰碑下的血珠光芒暴涨。

慕雨晴残留的影像在血光中抬手，指尖凝出一枚冰晶剑印——正是当年寒潭初遇时，她为报救命之恩刻入宁渊掌心的“冰魄剑意”！

生门噬魂，死门葬身。

青铜棺的裂缝如巨口在他身下张开。

宁渊染血的手按在棺椁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玉锁残片在冰与火的撕扯中发出濒临解体的嗡鸣，而掌心那道冰魄剑印正灼烧般发烫。

他缓缓抬头。

左眼映着祭天台上伸向他的、颤抖的染血柔荑；

右眼映着冰碑血珠里、那双含泪却带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