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是第一个信号。
它像无数根淬了寒毒的针，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皮肤钻入，直刺骨髓。紧随其后的，是灭顶的窒息感。浑浊的池水夹杂着腐烂水草的腥气，蛮横地灌入她的口鼻，挤压着肺部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
好冷……好痛……
苏清婉的意识在黑暗与混沌的夹缝中被撕扯，残存的本能驱使她挣扎，但浸透了水的袄裙重如铁枷，将她死死地拖向更深的黑暗。
不对。
这感觉……不对！
她不是应该在冷宫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里，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钳住四肢，任由那碗黑褐色的毒药灌入喉咙吗？那灼烧食道、绞烂五脏的剧痛，那弥留之际眼前闪过的家族祠堂冲天的大火，还有晋王赵钰那张看似悲悯实则冷漠的脸……一幕幕，都比这池水的冰冷要刻骨铭心千百倍。
“清婉！我的清婉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一个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温婉又急切的女声穿透水幕，模糊地传来。
这声音……是王氏！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快来人啊，快救救我姐姐！”另一个娇嗲又带着哭腔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虚伪得让人牙痒。
苏玉柔！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苏清婉的脑海中炸开。前世临死前的剧痛与此刻池水中的窒息感诡异地重叠、交织，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攫住了她全部的意识。
她，回来了。
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她的及笄礼前夕，被庶妹苏玉柔“不慎”推入荷花池的这一天！
求生的意志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与恨意。苏清婉几乎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强迫自己停止了无效的挣扎，转而用手臂胡乱地向上挥舞。
“扑通”几声，有人跳下了水。很快，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托起，奋力向岸边游去。
“咳……咳咳……”
被拖上岸的瞬间，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苏清婉伏在冰冷的池边，吐出几口腥臭的池水，狼狈不堪。她死死地垂着头，任由湿透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不让任何人窥见她此刻的眼神。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从她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大小姐！大小姐您没事吧？”一个带着哭音的焦急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微颤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秋月。
苏清婉的心脏猛地一抽。是她忠心耿耿的贴身大丫鬟，前世为了保护自己，被王氏寻了个由头活活打死，尸身被一张破草席卷了扔去乱葬岗的秋月。此刻，她还活着，还带着那份独有的、毫无保留的关切。
“清婉，我的心肝儿，你感觉怎么样？快，快把夫人我的大氅拿来给大小姐披上！”王氏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喙的关切与命令。
一件带着暖香的锦缎大氅披在了苏清婉身上，隔绝了部分寒意。她顺着力道被人扶起，
虚弱地抬起眼。
眼前，继母王氏一脸慈母般的担忧与后怕，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焦急。她身旁，庶妹苏玉柔正用帕子捂着脸，一双漂亮的杏眼哭得又红又肿，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见她望来，还怯怯地唤了一声：“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好一幅母慈女孝、姐妹情深的感人画面！
若非亲身经历过那剜心剔骨的背叛与死亡，恐怕任谁都会被她们这精湛的演技所蒙骗。
苏清婉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滑过，精准地捕捉到了苏玉柔身后，其贴身丫鬟碧螺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来不及掩饰的得意与轻蔑。她还看到了王氏身边最得力的李嬷嬷，正不动声色地指挥着几个粗使丫鬟，眼神里没有半分对落水主子的担忧，只有一种任务完成般的沉稳。
苏清婉的心，冷如下了三尺寒冰的深潭。
就是这些人，前世将她玩弄于股掌，夺了她母亲的嫁妆，毁了她的名节，害死了她身边所有忠心之人，最后更是联合晋王赵钰，将整个苏家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冲动。
现在她只是一个刚刚落水、手无寸铁的十五岁少女。而她们，是这个深宅大院里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的掌权者。任何一丝异样，都会招来毁灭性的打击。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虚弱至极的表情，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母亲……玉柔妹妹……我……好冷……”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完全符合一个受惊落水少女的反应。
“快！快扶大小姐回清秋院！赶紧去请王太医！”王氏立刻发号施令，将一个关爱继女的主母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在一片忙乱中，苏清婉被簇拥着送回了她那名为“清秋院”的偏僻院落。
一踏进院门，一股压抑和萧条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这里，早已不是母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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