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观背着张小乙冲进国子监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城楼外的马蹄声还在逼近，但比那更让他心悸的是怀中阵图的温度——此刻它烫得几乎要烧穿棉衣，像块被投入滚水的烙铁，在他心口烙出一个通红的印记。

东院明志讲堂的飞檐在夜色里若隐若现，他脚步微顿，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落雨的清晨，林知微抱着《春秋》跨进门槛时，青衫下摆沾着的泥点。

放...放我下来。张小乙在他背上抽了抽鼻子，那阵图的光把我眼皮都刺疼了。

苏文观刚把少年放下，怀里的帛图便唰地自行展开。

月光从讲堂漏风的窗纸渗进来，照见阵图上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如刀刻——那些曲曲折折的线条竟与脚下青砖的排列严丝合缝，二十八块刻着星宿名的砖石在地面泛着幽光，像被无形的手重新摆成了北斗勺柄的形状。

这是...天罚阵的外局？苏文观瞳孔微缩。

他曾在阿公的笔记里见过只言片语：天罚阵分内外两局，外局借星宿之力锁天地，内局则要以活人生祭引雷火。

可此刻外局的方位竟与明志讲堂的地基重合，难道这儒门讲学的圣地，本就是座活了两百年的杀人阵？

文观！

林知微的声音从讲台方向传来。

苏文观转头，正看见她倚着朱漆柱子，月白裙裾上沾着暗红血渍，额间赤龙纹忽明忽暗，像是有团火焰要从皮肤下烧出来。

更骇人的是她身后浮着半条龙形虚影，龙鳞上缠着黑色锁链，每动一下便割得空气发出嘶鸣。

那里有...林知微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指向讲台，青铜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捂着的帕子瞬间被鲜血浸透。

苏文观刚要冲过去，却见她颈间龙纹骤亮，那些原本缠绕龙影的黑链突然倒转，唰地缠上她的手腕，在雪色肌肤上勒出深紫的痕迹。

小乙！苏文观反手抓住张小乙的手腕，你不是说上次偷藏年糕时，看见讲台夹层有会呼吸的石头？

带路！

张小乙被拽得踉跄，却立刻踮脚扒住讲台边缘：就...就在最里面那块雕花砖！

我当时以为是块玉，摸了一下差点被电着！他手指一推，看似严丝合缝的砖面竟咔地弹出半寸，露出下方黑黢黢的地窖入口。

苏文观刚弯腰要钻进去，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是圣人之眼在发烫。

他咬牙撑开眼皮，视线穿过层层木料，看见讲台下方的青砖缝里，浮动着无数暗红色符文。

那些扭曲的线条他再熟悉不过，三个月前在秦无垢的密室里，他曾见过同样的禁制——那是能吞噬儒道修士文气的噬灵纹。

小心！

张小乙的尖叫混着瓦片碎裂声炸响。

苏文观抬头，正看见李太监的浑天仪从屋顶破洞处垂落，青铜仪器表面爬满黑鳞，十二根指针全部指向林知微的方向。

黑光如利箭般射来，他想也不想抓住林知微的手腕就地一滚，两人撞翻了半排书案。

观主快看！张小乙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文观抬头，正见少年已经掀开地窖最底层的木板，露出下面三尺见方的青铜祭坛。

祭坛表面密密麻麻刻着弑字，每个字都像被血水泡过千年，泛着妖异的红。

更诡异的是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卷残书，封皮虽破，他却一眼认出那是林知微总带在身边的《春秋》——三年前他们初遇时，她就是抱着这卷书从雨里走来的。

龙鳞...林知微突然挣开苏文观的手。

她颈间龙纹大亮，原本缠着她的黑链啪地断裂，大片金红相间的龙鳞从她指尖生长出来，覆上那卷残书。

金光骤起，苏文观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紫藤架下撕碎的婚书、染毒的砚台、还有一道青衫身影——那是孔圣的法相！

他看见孔圣指尖夹着染毒的婚书，轻轻塞进苏家书房的砚台夹层，而旁边躲在屏风后的小丫头，正是十二岁的林知微。

当年你救过我...林知微声音嘶哑，龙纹在额间映出苏文观退婚当日的表情：他跪在紫藤架下，望着碎成八瓣的婚书，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

原来不是巧合，不是命运，是有人在二十年前就布下局，把他们的命途拧成了一根绳。

轰——

祭坛突然发出轰鸣。

苏文观还没反应过来，无数青铜锁链便从地底窜出，像活物般绞向林知微的咽喉。

他想也不想咬破指尖，在锁链上画出血色卦象——圣人之眼的预知在剧痛中炸开：三息后，锁链将割断她的喉管。

知微！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

林知微撞在书案上的瞬间，锁链咔地穿透苏文观的左肩。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钉在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