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的话语像一道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早餐桌上的黑面包如同木屑,那深色的草药茶喝下去也毫无暖意,只留下喉咙里一丝苦涩的回甘。
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逃离这弥漫着“平静”毒药的餐桌。
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窗,将碎璃身边跳跃的光斑映照得如此虚假,将影月分裂的脸庞切割得更加残忍,将喔喔空洞僵硬的剪影衬托得如同墓园里的石像。知更鸟在窗棂上,蓝色的羽毛在光线下燃烧,它的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曜石眼睛,似乎一直追随着我。
“门在那边。”伊莎贝拉没有起身,只是用目光示意大厅另一端那扇沉重的橡木门。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跟着阳光,别回头。”
我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任何感谢或告别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不需要,也不配得到这些。我迈开脚步,走向那扇象征着自由的门。靴子踩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冰凉厚重的门环时,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
第一步:我推开沉重的门,清晨湿润而充满生机的森林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新生植物的强烈气息,瞬间冲淡了古堡内那股混合着陈旧与诡异的幽香。阳光慷慨地洒在脸上,暖洋洋的。然而,就在这暖意包裹我的瞬间,昨夜喔喔那第一声凄厉的“喔喔”叫,那穿透雷声的尖锐痛苦,如同被投入烈日的薄冰,迅速融化、变淡,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好像有谁在叫”的印象。具体的音调、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像退潮般消失了。
第二步:我踏出古堡的门槛,踩在柔软湿润的苔藓和落叶上。身后的门轴发出沉重的呻吟,缓缓合拢。我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一眼——看看那阳光下诡异的“平静”,看看影月分裂的脸,看看碎璃的玻璃裙折射的光,看看喔喔僵硬的姿态……但伊莎贝拉“别回头”的警告像冰冷的铁箍箍住了我的脖子。我强忍着,继续向前。就在这一步落下的同时,影月那触目惊心的阴阳脸开始变得模糊。少女那半明媚无邪的笑容,杀手那半冷酷如刀的眼神,那清晰的、如同缝合般的分割线……这些尖锐的视觉冲击像被水晕开的墨迹,轮廓软化,色彩混合,最终只剩下一个“那里站着一个表情很奇怪的人”的朦胧概念。她带来的那种恐惧与怜悯交织的复杂情绪,也淡得如同隔夜的水汽。
第三步:我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林间小径前行,古堡巨大的阴影被甩在身后。阳光穿过新绿的树冠,在地上投下跳跃的光斑。鸟鸣声清脆悦耳,充满了真实的生机。然而,碎璃的形象开始瓦解。那件由无数彩色碎玻璃缝制而成、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裙子,那两条由冰冷铁链编织成的辫子,还有那张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清、却又能清晰感受到“可爱”的脸庞……这些矛盾而怪诞的细节如同沙堡般坍塌。记忆里只剩下一个“角落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感觉……挺温和的?”的残影。那铁链碰撞的清脆声,也变成了遥远的风铃般的模糊回响。
第四步:森林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松针的清香,野花的淡香,泥土的芬芳。古堡的石墙在树影间若隐若现,轮廓开始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林漪那月光般的肌肤,浓密如瀑的黑发,尤其是那双由虬结橡树枝构成的手臂——这最具冲击力的自然与怪诞的结合体——此刻在记忆中如同褪色的古画。美女蛇的妖异感消退了,树枝手臂的惊悚感淡化了,只留下一个“好像有条蛇?不对,又像个人……”的混乱碎片。她眼中那份悲悯与疏离的野性,也彻底沉入了遗忘的深潭。
第五步:小径变得清晰,阳光越来越明亮,森林的路径仿佛在主动为我展开。古堡已经被茂密的树木彻底遮挡。伊莎贝拉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大理石雕刻般的脸。也开始模糊。她深井般的眼睛,清冽平稳的声音,那种洞悉一切却冰冷无情的掌控感……这些构成她存在的核心特征在迅速风化。记忆里只剩下一个“一个穿黑裙子的高个子女人,很冷淡”的苍白剪影。她关于“小叔”和“规则”的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意义不明。
第六步:我几乎是在小跑了,一种逃离噩梦的本能驱使着我。森林熟悉而安全。就在这时,那只守护古堡、羽毛在阳光下燃烧着钴蓝色光芒的神异鸟儿也变得模糊。
它的形象,它那如同冷冽星辰般的存在感,它那深邃智慧的黑眼睛……这些最为鲜明、也最具象征意义的记忆,如同被强光照射的底片,飞快地褪色、变白。那抹惊心动魄的蓝色,那无声的凝视,那翅膀滑翔时无声的优雅……全都被森林里真实的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覆盖、抹去。只剩下一个“好像有只蓝色的鸟?”的微弱疑问,如同指尖即将滑落的沙粒。
第七步:我停了下来,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骨髓里最后一丝寒意。我茫然地环顾四周。高大的橡树,缠绕的藤蔓,铺满落叶的小径,远处传来溪流的潺潺声……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生机勃勃。
那座古堡呢?
我努力回想。我……好像在暴雨中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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