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言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他见过无数在他面前崩溃的、愤怒的、或是卑微乞求的创业者，却很少见到像苏纬这样，在被彻底否定和击溃之后，还能如此迅速地站起来，并且，用一种近乎“皈依”的姿态，接受了他的规则。
这很有趣。
“哦？”他的声调微微上扬，身体再次前倾，似乎真的被勾起了几分兴趣，“你想怎么让它‘值钱’？”
“我不知道。”苏纬的回答，坦诚得令人意外，“如果我知道，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但是，你知道。陆先生，你知道这个时代的财富密码，你知道如何点石成金。你刚才所指出的每一个问题，听起来是死局，但换个角度，或许，也是破局的关键。”
她不再谈论艺术和情怀，而是开始用一种笨拙的、模仿来的商业口吻，来分析自己的“项目”。
“你说的‘不可复制性’和‘不可扩展性’，反过来看，是不是也意味着‘稀缺性’和‘独占性’？爱马仕的铂金包，也是手工制作，也需要漫长的等待周期，为什么它就能成为奢侈品的顶峰，被资本追捧？”
“你说的‘资产的脆弱性’，匠人的生老病死是风险。但如果，我们将‘匠人’这个身份，打造成一个独一无二的IP呢？将‘承古繅’这个名字，变成一个有故事、有历史、可以被传承的品牌呢？这些无形的资产，又该如何估值？”
她的话，依然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天真。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一种在绝境之中，拼命寻找光亮的、孤注一掷的眼神。
陆嘉言没有打断她。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踉踉跄跄地，试图闯进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
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那些同样充满激情，同样试图用“梦想”来说服他的脸，一张张地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们也曾像她一样，试图将致命的弱点，包装成独一无二的优点。
但最后，他们都失败了。
“很好的比喻，苏小姐。用爱马仕来对标你的小作坊。”陆嘉言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不带感情的腔调，“但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前提。爱马仕之所以是爱马仕，不是因为它有多少优秀的工匠，而是因为它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投入了上百亿的资金，构建了一个强大到足以定义‘奢侈’的品牌壁垒。”
“它的价值，来源于它的品牌，而非它的产品。人们买的不是那个包，而是那个‘橙色的盒子’所代表的阶层和身份。那么，请问你，你的‘品牌壁垒’是什么？是剪子巷那间快要被收回的百年老宅，还是你和那位六十八岁的老师傅？”
他的话，再次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断了苏纬刚刚萌生出的那一丝希望。
苏纬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刚刚那番不自量力的辩白，在他这种真正的行家面前，就像一场笑话。
“陆先生，”她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用疼痛来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我承认，我没有品牌，也没有壁垒。我一无所有。我拥有的，就只有这门手艺，和我自己。”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准备押上自己性命的赌徒。
“但你，陆先生，你有。你有资本，有人脉，有将一个概念包装成一个神话的能力。你只需要投入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能撬动一个巨大的可能。这难道不是你们风险投资最擅长做的事情吗？用最小的成本，去博取最高的回报。”
“你赌的，不是我这个项目能成功。你赌的，是我这个人，苏纬，能不能在你所设定的规则里，活下来，并且……为你创造出远超预期的价值。”
“这，就是我的‘商业计划’。”
说完这番话，整个天台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声，猎猎作响。
陆嘉言长久地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他原本以为已经看透了的藏品。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要聪明，也比他想象中要……狠。
她把她自己，当成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交易品，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这不是一场关于商业的谈判，这是一场关于人性的豪赌。
而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性的游戏。
“你说的对，苏纬。”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苏小姐”。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带着一种异样的亲昵和危险，“你的确，为你自己找到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卖点’。”
他站起身，走到露台的边缘，背对着她，俯瞰着脚下那片璀璨的星河。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我可以不出资，但是，我可以出‘资源’。我可以给你介绍顶级的品牌策划人，给你联系时尚圈的媒体主编，甚至，可以帮你组织一场小型的、顶级的私人鉴赏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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