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压抑气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陆凡心头，即使回到星海学院明亮的校园，也难以完全驱散。父亲的恍惚、母亲的忧虑、书房垃圾桶里那几个刺眼的空药瓶，还有那个笼罩一切的“方舟”阴影……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他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或者……找一个能理解这种沉重的人聊聊。
神经工程学与认知科学交叉课程的期末小组作业，给了他一个契机。作业要求分析一种特定认知过程（如决策、情感反应）背后的神经机制，并提出一个基于“灵境”技术的应用或干预设想。陆凡的选题是“艺术创作冲动中的神经信号特征”。这个选题，让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苏晓。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NV的校园通讯录，找到了苏晓的联系方式。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讯息，说明来意，询问是否可以就艺术创作中的神经活动进行交流。
回复来得比他预想的快，简洁明了：“可以。下午三点，艺术学院C栋307，我的工作室。”
下午三点，陆凡准时站在了艺术学院C栋307门口。门没关严，一股浓烈而复杂的味道扑面而来——松节油的刺鼻、油画颜料特有的油脂味、新绷画布的棉麻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电子元件散热的微焦味。
他轻轻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陆凡怔了一下。这不像一个典型的画室，更像一个科技与艺术杂交的实验场。靠墙立着几幅完成或未完成的油画、素描，颜料斑驳地沾染在画架边缘和地面上。角落里堆放着传统的画笔、刮刀、各色颜料管。然而，占据房间中央位置的，却是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几台造型奇特的仪器：一台便携式高精度脑波扫描头盔，几台闪烁着指示灯的神经信号放大器，还有陆凡在街头见过的那个便携扫描仪，此刻正连接着一块光屏，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最显眼的还是苏晓左手腕上那个特制的黑色NV腕带，此刻正连接着工作台上的一台设备，上面多个物理旋钮和拨杆被精心调整到不同的位置。
苏晓正背对着门，站在一个画架前。她没戴NV眼镜，左手手腕连着数据线，右手却拿着一支传统的炭笔，在粗糙的画纸上快速涂抹着。画纸上是一个扭曲、抽象的人形轮廓，线条狂放而充满力量感。
“稍等，这个状态快过去了。”苏晓头也没回，声音平静。
陆凡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打扰。他看到苏晓面前的画架旁，还立着一面小镜子。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此刻，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锐利得近乎凶狠，整个面部肌肉似乎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与此同时，她右手下的炭笔线条也变得更加粗砺、急促，在纸上刮擦出沙沙的响声，力道大得仿佛要戳破纸背。她左手腕上那个特制NV腕带的某个指示灯，正随着她作画的动作，闪烁着急促的红光。
大约一分钟后，苏晓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脸上的那种“凶狠”表情也如潮水般褪去，恢复了她惯常的清冷。她放下炭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看向陆凡。
“抱歉，刚在捕捉一个比较激烈的情绪片段。”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解开左手腕的数据线连接。
“这是……？”陆凡好奇地看着画纸上那个充满张力的扭曲人形。
“神经具象主义。”苏晓用沾着炭灰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左手腕的腕带，又指了指画纸，“简单说，就是利用高敏度的神经接口设备，实时捕捉创作者或模特在特定情绪状态下的脑波信号、肌电信号甚至皮肤电反应。”她走到工作台的光屏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一组复杂、不断波动的波形图。
“你看，”她指着其中一段剧烈波动的信号，“这是刚才我试图模拟‘愤怒’时采集到的自身神经活动数据。这些原始的生理信号本身是抽象的、不可见的。”
她又指向画纸：“然后，我编写了一套转换算法，将这些信号的强度、频率、模式等特征，实时映射为视觉元素——比如线条的粗细、扭曲程度、笔触的力度、炭粉堆积的密度，甚至是色彩的倾向（虽然这张是单色）。愤怒的高频、高强度信号，就被映射成了这种粗砺、急促、仿佛要撕裂纸面的笔触。”
陆凡凑近画纸，仔细看着那些充满力量的线条和炭粉堆积形成的厚重阴影。的确，这幅画传递出一种强烈的、原始的冲击力，仿佛能直接感受到作画者那一刻激烈的情绪波动。这不同于“灵境”里那些完美无瑕的虚拟造物，它带着一种粗糙的、真实的生命质感，却又清晰地烙印着技术的痕迹。
“很……特别。”陆凡由衷地说，“既有情感爆发的原始力量，又能看到技术解析的脉络。”
“技术只是我的画笔和调色板，”苏晓拿起一块布擦了擦手，炭灰在她白皙的手指上留下痕迹，“它帮我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难以言喻的内在状态，并将其‘具象化’。但最终落笔在画布上的，还是我的手，我的眼睛，我对这些‘数据’的感知和再创造。它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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