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石屑还在簌簌往下落,温锦棠盯着石壁上火种归主四个铭文,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那些顺着凤髓花根系涌进她身体的怨念,此刻在血管里烧出一条滚烫的河——不是愤怒,是委屈。
像被捂住嘴的孩子终于摸到了门缝,那些初代女官被活埋前互相系红绳的画面,此刻在她视网膜上投下影来:最大的那个女官仰着头,嘴型分明是说。
原来《魂枢录》不是秘术。她喃喃出声,指尖无意识抠进掌心,是言灵契约。
沈毅的佩刀突然当啷坠地。
他盯着石壁上若隐若现的言字残笔,喉结滚动两下:当年...当年我阿娘被活埋前,也对着我比过这个口型。他的声音发颤,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后退半步,可我那时太小,只以为她在说走。
温锦棠没接话。
她弯腰拾起脚边一块碎琉璃,棱面在烛光下折射出虹光。
当尖锐的棱锋划过掌心时,痛感反而让她的思路更清晰——《魂枢录》记载的断愿三阵,原是用献祭者的沉默来封印怨念;可初代女官们用红绳系住彼此的手,用说的口型穿透千年,分明是要告诉后来者:真正的封印,是让声音传出去。
她突然顿住,血珠悬在掌心未落,眼底映出石壁上那四个铭文的裂痕——
真正的封印不是沉默,而是让声音穿过千年。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她混沌的识海,她终于明白,那些怨念从不是要吞噬,而是渴望被听见。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朵红梅。
她蘸着血,在石壁上一笔一画写下:我不献祭,我只诉说。
字迹刚落成,金焰突然从笔画里窜出来!
那火不烫,反而带着春日融雪的温度,顺着石壁蔓延开来。
沈毅突然捂住耳朵踉跄,他听见了——不是幻听,是百年前的风声里裹着少女的哭腔:阿姊的银簪还在妆匣里,阿娘说等我及笄要插在鬓边......求你们莫埋我在桃树下,我最怕虫蚁啃指甲...
禁军里有个年轻小兵突然跪坐在地,肩膀抖得像筛糠:是...是我奶临终前的话!
她说她在地下冷,说当年不该听族老的话......另一个老兵跟着哭出声,浑浊的眼泪砸在甲胄上:我阿妹被选作祭女那天,拽着我衣角说哥你记着我,我却捂了她的嘴......
温锦棠看着这一幕,睫毛上的血珠终于坠下来。
她忽然明白那些顺着凤髓花涌进来的,哪里是怨念?
是未被倾听的、细碎的、鲜活的我。
阿棠。
极轻的一声唤,混在此起彼伏的哭声里,却像一根银针精准扎进她心尖。
她猛地转头——谢临渊的肉身躺在供桌上,双目紧闭,可她的神识里突然炸开一片混沌。
那是...记忆回廊?
她的意识被拽进一片雾里。
入目是熟悉的丞相府书斋,烛火在谢临渊笔下投下摇晃的影。
他握着狼毫的手在抖,宣纸上九府征调令五个字力透纸背。
大人,钦天监说唯有此令能引海啸冲散死魂。暗卫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否则三日后,死魂会顺着地宫裂缝漫进皇城。
谢临渊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突然抓起令纸要撕,可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海啸吞没金銮殿,百姓在浪里挣扎,他最敬重的老师被房梁砸中头颅,血溅在他玄色官服上。
而就在浪尖最高处,他看见温锦棠被巨浪卷走,她的手伸向他,唇形是救我——可那支笔却从她心口穿出,墨迹未干,正滴落成血。
你最大的罪,是从来不敢信人性能善!
温锦棠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脆响在雾里炸开。
谢临渊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阿棠?
你怎么会......
你以为签令是罪?她抓住他的手腕,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你最大的罪是从来不敢信人性能善!她拽着他往记忆尽头跑,雾墙在身后裂开缝隙,你要看真正的结局——没有你牺牲的世界!
他们冲进雾墙的瞬间,画面急转。
金銮殿里,皇帝拍案而起:谢卿说要引海啸,可朕收到密报,九府百姓自发拆了堤坝,用木筏载着死魂往深海送!屏风后转出个灰衣老妇,正是被他以为早死的钦天监首座:老臣前日夜观星象,死魂见了活人的善意,竟开始散作萤火!
谢临渊的脚步顿住。
他看见记忆里的自己跪在丹墀下,浑身发抖:那...那海啸?
假的。老妇叹道,当年老臣算出死局,却不敢信人心能破局,便篡改星象逼你下决断。她指了指殿外,你看——
雾幕彻底散开。
宫外的街道上,百姓举着灯笼,将写满亡者姓名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