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一建职工医院住了三天。
医生每日查房，检查瞳孔反应，观察颅压，确认颅内没有出现可怕的迟发性出血，骨裂需要漫长的时间静养，脑震荡引起的眩晕和恶心感稍稍减退。
然而，当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他晚期的肺癌时，医生只能沉重地摇头，眼神里带着无能为力的漠然，开了几盒强效的止痛药。
“静养，尽量补充点营养……唉。”
那一声叹息，道尽了所有的未尽之语。
住院费的单据像催命符一样累积，工友们凑的、带着体温的零钱和包工头象征性甩出的两张皱巴巴的百元“慰问金”，在昂贵的医药费面前迅速化为乌有。
李默没有丝毫犹豫，用颤抖却坚定的手签下了出院同意书。
留下来？
不过是让这具残破的躯壳在死亡前，再背负上更多压垮脊梁的债务，加速那必然的结局罢了。
他回到了城中村深处那个如同冰冷墓穴的出租屋。
推开门，那股混杂着霉味、汗馊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医院更令人窒息。
额角缝合的伤口在突突地跳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尖锐的晕眩。
更可怕的是，那股暂时压制着癌痛的无形屏障，如同退潮般，正在迅速减弱。
肺部深处，那熟悉的、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又像被沉重的石磨缓缓碾轧的极致痛苦，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再次凶猛地苏醒，疯狂地噬咬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神器反馈的那点微弱暖流，仅仅是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荒漠上，勉强维持着一个薄如蝉翼、随时会彻底崩碎的绿洲，让他不至于瞬间崩溃尖叫，却无法阻挡身体从内而外加速腐烂的进程。
沉闷的绝望，混合着对这不公命运最后一丝微弱却顽固的“不甘心”，在他胸腔里淤积，沉甸甸地压着，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板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上斑驳脱落的墙皮和雨水常年侵蚀留下的、丑陋的黄褐色污渍。
一生短暂而灰暗的画面在眼前不受控制地闪回：
福利院冰冷的铁床和寡淡的米粥，工地上永无止境的劳作和飞扬的尘土，铁皮盒里那点沾着汗水和血沫的积蓄，
还有那张如同墓碑拓印般的死亡判决书……沉闷得让人发疯。
他尝试着，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执拗，将意识沉入那片冰冷的虚空——他的星魂宇宙。
浩瀚、死寂、冰冷依旧，亘古不变。
庞大的神器核心轮廓悬浮在中央，恒定地散发着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蓝幽光，神秘而冷漠。
旁边，那颗代表他自己的白色灵魂星辰，光芒依旧微弱得像寒夜里的残烛，明灭闪烁的频率快得让人心慌，仿佛每一次闪烁都是最后的挣扎。
他集中所有残存的意念，试图去理解，去触碰，去沟通那冰冷的神器核心。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如同泥牛入海。
神器核心被包裹在一层无法穿透、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只有那冰冷的提示（星魂宇宙…加载中…）如同嘲讽般烙印着。
唯一清晰的，是自身灵魂星辰传递来的、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濒临熄灭的预警。
这浩瀚的神器，这冰冷的宇宙，对他这个连明天的太阳都未必能看到的、在泥泞里挣扎的蝼蚁而言，究竟有何意义？
这念头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沉闷。
绝望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生命力被无情抽离的空洞感。
死亡的阴影带着腐败的气息，从未如此迫近地笼罩下来。
夜，深得像浓墨。
城中村白日里的喧嚣终于沉寂，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吠，更添几分荒凉死寂。
李默在肉体剧痛和灵魂沉闷的双重夹击下昏昏沉沉，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痛苦挣扎。
突然！
“砰！”
一声闷响，如同重物砸在薄薄的木板上，紧接着，是压抑却异常激烈的争吵声，如同两头发狂的野兽在低吼，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沙哑、尖利，像生锈的刀片在刮擦玻璃，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凶狠和焦躁；
另一个则粗重、浑浊，如同破风箱在喘息，充满了焦虑、恐惧和犹豫。
争吵的内容，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昏沉中的李默头上，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一股寒意混合着莫名的愤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瘦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毒，充满戾气）：“妈的！胖子你他妈是聋了还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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