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霉味如同有生命的粘稠液体，沉甸甸地压在染坊偏房的每一寸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酸馊。苏晚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背脊紧贴着粗糙而布满湿冷水汽的砖墙，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入她的骨髓。
膝盖和脚踝的剧痛并未因短暂的休息而缓解，反而在冰冷的寂静中愈发清晰、尖锐。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肿胀的脚踝，带来一阵阵钻心的抽搐。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早已破皮的软肉，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对抗身体其他部位的折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目光，如同黑暗中淬了毒的钉子，一瞬不瞬地钉在墙角那团模糊的阴影上——慕夜宸。
他依旧昏迷着，无声无息地躺在那些灰败僵硬的破染布上。微弱的光线从屋顶的破洞吝啬地透下，勉强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那张脸在昏暗中显得更加灰败，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起胸腔极其艰难的起伏，如同被巨手扼住喉咙的濒死之鱼。高热并未退去，反而像无形的鬼火，在他体内无声地焚烧，隔着几步的距离，苏晚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具身体辐射出的、令人不安的滚烫气息。
他快死了。
这个念头，冰冷而清晰地滑过苏晚混乱的脑海。
前世，她耗尽心力，衣不解带地守着他，用尽所有能想到的笨拙办法给他降温、喂药、清理伤口，才险险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今生，她只是粗暴地将他拖到这个地方，丢在冰冷的破布上，伤口崩裂，污秽侵染，高烧不退…没有水，没有药，甚至没有一口像样的食物。
也许…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他就会悄无声息地烂死在这座腐朽的囚笼里，被老鼠啃噬，化为一具无人知晓的白骨。
一丝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藤蔓般缠绕上心头。那是前世被囚禁、被毒杀、被践踏所有真心的怨毒在发酵。
就这样结束吧。
死在这里，一了百了。
苏晚闭上眼，试图让这黑暗的快感淹没自己，给予片刻解脱般的安宁。
然而，就在她心神松懈的刹那，墙角那死寂的阴影里，极其突兀地传来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咳嗽！
“咳…咳咳…呃…”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染坊里炸开！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浓重的痰音，断断续续，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
苏晚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所有的疲惫和剧痛被巨大的惊惧强行压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闪电般摸向发髻，指尖触碰到那根冰冷坚硬的铜簪！
醒了？还是…回光返照？
她屏住呼吸，瞳孔在昏暗中急剧收缩，死死盯着声音的来源。
慕夜宸的身体在破布上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原本还算安静的胸膛此刻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他痛苦地蜷缩起来，侧过身，对着布满灰尘的地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暗红色的血沫混着粘稠的痰液，从他干裂的唇间喷溅出来，在灰败的破布和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刺目而污秽的痕迹。
咳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急促而艰难的喘息。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回去，脸埋在阴影里，只有瘦削的肩背还在微微地颤抖着，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那气息微弱得几乎要断绝，却又顽强地吊着一丝游魂。
他还没死。而且，这剧烈的咳嗽和咯血，分明是伤势恶化、内腑受损的征兆！
前世，他虽重伤垂危，却并未出现如此凶险的咯血症状！
苏晚握着簪子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杀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她心底嘶嘶作响。此刻，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要扑过去，用簪子…或者干脆掐死他…轻而易举。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看着他这副凄惨濒死的模样，听着那破碎痛苦的喘息，前世那个愚蠢的、心软的苏晚，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他蜷缩在她怀里喊冷的画面，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还有…他死了，然后呢？
那个带着前世记忆和滔天恨意重生的“夜枭”之主，他庞大的势力是否依旧存在？他是否会像前世一样，如同跗骨之蛆般将她从天涯海角挖出来？甚至，他的死讯，是否会引来他那些同样危险的手下的疯狂报复？届时，她一个孤女，又能逃到哪里？
未知的恐惧，永远比已知的敌人更令人胆寒。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强烈不甘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苏晚。她不能让他死！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死在她完全无法掌控的情况下！
这个认知带着强烈的屈辱感，如同毒液腐蚀着她的心。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眼底翻腾的杀意和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强行压下。那张名为“姐姐”的、温柔而担忧的面具，必须重新戴上！
她深吸一口气，那腐朽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她强迫自己松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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