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与那声“住手”的断喝，余音尚在死寂的大殿梁柱间嗡鸣，他自己垂在玄色广袖下的指尖，却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着，竟像被一声喝止抽离了支撑的骨骼。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刑凳上那团因剧痛而蜷缩、如同被暴风折断的银兰般的身影，声音刻意凝结成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碾过空气的尘埃：
“你以为，这云国的天，还由得你想怎样便怎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霜的冰棱，砸在熎素耳畔，“收拾好，去侍卫处报到。做好你该做的活计！”他是如何说出这一系列话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心底深处，他不认为那些话可以对熎素说，可是他说了。
熎素艰难地抬起头，汗水与血污模糊了视线，却遮不住眼底那片被背叛灼烧的荒原。“你骗我……”声音嘶哑，带着破碎的绝望，“你……你把我和姚华……关到一处！”
“放肆！”修与猛地截断她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击，震得烛火摇曳，“你又教我做事？这乾坤轮转，生杀予夺，何时轮到你置喙？”他盯着她，那过于精致的面容在阴影里透着一股妖异的冷硬，“由不得你。”
熎素眼中的最后一点星火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曾映照过千军万马的眸子，死死地、空洞地瞪着他，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入骨髓的寒冰。对峙的沉默如同巨石压顶。许久，她才如同耗尽所有生机的枯木，极其缓慢、带着骨骼摩擦般的滞涩，从冰冷的地面撑起残破的身躯，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却挺直了那根未曾折断的脊骨，按着他指定的方向，踉跄着融入殿外深沉的夜色。
修与曾对他的部将说过，熎素于他有恩，命人敬重，不得懈怠，且自己会放走她。可是她不走。而此时，他自己的态度又和他之前所说千差万别。这微弱的仁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散开，便被更汹涌的复仇暗流吞噬。又或许，那些话，终究未能穿透宫闱厚重的帷幕，抵达它该去的地方。
侍卫处的主事官听闻这位昔日银甲耀眼的将军、今日新主的“贴身侍卫”前来报到，浑浊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自以为是的精光。他堆起谄媚又轻蔑的笑容，言语如同淬毒的蛛丝，缠绕着昔日的荣光进行贬低与羞辱：“哟，这不是咱们威风凛凛的熎素将军吗？怎么，脱了那身唬人的铁皮，连站都站不稳了？王上圣明，让你来这儿当差，是抬举你！可别还端着那副将军的臭架子……”
熎素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污言秽语只是拂过耳畔的尘埃。她的目光越过眼前跳梁小丑般的嘴脸，投向更远处灰败的宫墙，那里沉淀着她曾誓死守护、如今却破碎的山河。这漠视激怒了主事官。
“不识抬举！”他厉声呵斥，捡来一根粗糙的马鞭，就要给这个不识时务的“俘虏”一个下马威。
一名云国旧朝的汉子挺身而出，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大人慎言！这位是……是陛下亲点的贴身侍卫……”
主事官被这突如其来的顶撞激得面皮紫涨，又鄙夷好笑：“呸！贴身侍卫算什么？就是奴才，懂吗？王上就是要惩治这敌国余孽！我看你是活腻了！”他狞笑着，马鞭在空中划出狠戾的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道：“来呀！给我好好教他规矩！”鞭子扔到了另一个侍卫手里，直直抽向那出言维护的旧部，“这就是圣上的旨意！让你多嘴！”
鞭影如毒蛇噬向旧部惊愕的脸！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前面！
“啪——！”
清脆刺耳的鞭响！鞭梢狠狠吻上熎素单薄的肩背，衣物应声裂开一道口子，皮肉上瞬间浮现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她身体微微一晃，却如磐石般站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闪电般抬手，精准地攫住了鞭梢！那力道之大，让握鞭之人一个趔趄。紧接着，她手腕一抖，一股巧劲顺着鞭身传递，那人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惊呼声中连人带鞭被狠狠掼了出去，狼狈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熎素将那名惊魂未定的旧部护在身后，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圣上的旨意，我自当受着。莫要牵连无辜。”她冷眼扫向地上挣扎的侍卫和主事官，目光如寒潭深水，“我警告你，善待云国旧部，否则，只要我不死，必让尔等付出代价。”
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悲凉。国破，山河易主，昔日的子民便成了任人践踏的草芥。这屈辱的根源……她闭了闭眼，苦涩如胆汁漫上喉头——何尝不是源于她自己？源于她对那个隐忍蛰伏的、唇红齿白的少年质子，那份未曾提防的、近乎天真的信任？若非如此，姚华怎会被擒，云国怎会倾覆？这遍地狼藉，这屈辱鞭痕，都是她错信的后果！
主事官，羞愤交加，指着熎素破口大骂：“反了！反了！好大的狗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号令三军的将军吗？！”他夺过旁边侍卫的鞭子，更加狠戾地抡圆了臂膀，鞭影带着风声再次呼啸而至！这一次，熎素没有再挡，也没有再避。她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挺直了脊梁，如同准备承受命运最终裁决的雕像。任由那撕裂空气的鞭影，带着屈辱与惩罚的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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