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若在青峰山醒来时，晨光正透过草屋的窗纸，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叶青冥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的乌青比星辰还要浓重，手里还攥着那块装莲子的布包。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握着，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昨夜强行冲破南天门时，金甲力士的枪气划破了她的仙脉，此刻丹田处还隐隐作痛。她悄悄抽回手，指尖拂过叶青冥鬓角的银丝，心中那点因盗取仙药而生的惶恐，突然被更沉重的忧虑取代——天庭的追兵，或许此刻已在来的路上。

“你醒了？”叶青冥猛地抬头，眼中的睡意瞬间被狂喜取代，他慌忙去摸桌上的水碗，“我去给你热药，昨夜……”

“不必了。”云汐若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道袍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需即刻返回天庭。”

叶青冥的笑容僵在脸上：“回去？他们会罚你的！”

“正因如此才要回去。”云汐若轻声道，她从枕下摸出那瓶偷来的仙丹，塞进叶青冥手里，“这九转金丹你每日服一粒，待我处理好天庭的事，自会回来找你。”她没说自己根本不知如何“处理”，更没说镇元阁的符文已记下她的仙泽，玉帝此刻怕是已在凌霄殿上摔碎了第三块玉圭。

叶青冥攥紧药瓶，指节泛白：“我与你同去。”

“不可。”云汐若摇头，指尖在他眉心轻点，一道淡青色的莲纹一闪而逝，“这是我的护体仙印，能护你暂避天庭耳目。待我……”她顿了顿，终究没说“回来”二字，只化作一道白光冲出草屋，朝着云海深处飞去。

她不敢直接从南天门入宫，而是绕到西昆仑的断云崖。那里有一道上古留下的裂隙，是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时，天庭与凡间之间裂开的一道细缝，只有修为在金仙以下的小仙才知晓。此刻裂隙处的云雾正泛着诡异的紫色——那是天兵布下的锁仙阵，看来玉帝已猜到她会从此处折返。

云汐若敛去周身仙气，化作一只灰雀，顺着裂隙边缘的风势钻了进去。刚穿过云层，就听到远处传来金甲碰撞的脆响，巡逻的天兵比往日多了三倍，手中的长枪上都缠着缚仙索，金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听说了吗？昨夜兜率宫被盗了长生药，玉帝气得要扒了那小仙的仙骨。”

“何止，南极仙翁今早去瑶池哭了三回，说那药炼了九千年，本是要给王母贺寿的。”

两个天兵的对话顺着风飘来，云汐若扑棱着翅膀躲进一株月桂树，心脏在羽毛下狂跳。她没想到玉帝竟会如此大动干戈，更没想到南极仙翁对那长生药这般看重——当年她还是池中的莲花时，这位老仙常提着酒壶来赏花，说些“万物有灵，不必强求长生”的话，如今想来，竟是天大的讽刺。

她沿着瑶池西岸的桃林潜行，这里本是她负责打理的地方，每棵桃树的年岁她都记得分明。可今日再见，那些千年古桃的枝干上竟都缠着锁链，守林的仙将腰间挂着画像，画上的女子白衣胜雪，眉眼间带着三分莲的清冽——正是她的模样。

“看见云汐若仙子了吗？”一个仙将拦住路过的采莲女，声音里带着不耐烦，“玉帝有旨，见者立刻拿下，赏千年蟠桃三枚。”

采莲女吓得脸色发白：“没、没看见，听说她盗了长生药，逃去凡间了……”

云汐若缩在桃叶深处，看着那幅画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刚化为人形时，王母曾笑着说她的眼睛像瑶池的水，还赐了她“汐若”二字，取潮汐有信、若玉无瑕之意。如今想来，那些温情脉脉的赐名，不过是天规的另一种模样。

她耐着性子等到暮色四合，才借着晚霞的掩护朝兜率宫飞去。太上老君的炼丹房总在此时飘出硫磺味，能掩盖她身上的莲香。可越靠近兜率宫，空气中的金戈之气就越浓重，甚至盖过了丹药的香气。

兜率宫的琉璃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比昨夜她来时亮了三倍。墙头上每隔三尺就站着一名金甲力士，手中的长枪直指天际，枪尖的红光在暮色中连成一片，像是烧红的铁网。更可怕的是宫门前那两尊石狮，此刻竟睁开了眼睛，铜铃大的眼珠里闪烁着幽蓝的光——那是幽冥界借来的镇狱石狮，专能识破仙者的变化之术。

“口令。”守门的天兵拦住一个捧着丹炉的小道童，声音像淬了冰。

“丹成九转，道贯三清。”道童低着头，声音发颤。

天兵挥手放行时，云汐若才发现他腰间挂着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北斗第七星的图案。她心中一动，想起昨夜在镇元阁看到的符文，那图案与玄铁门上的北斗阵竟是一般模样。看来玉帝不仅加强了守卫，连出入的口令和令牌都换了新的。

她化作一道青烟，贴着宫墙的阴影移动，才发现琉璃砖的缝隙里都嵌着银丝——那是用西海龙王的龙须炼制的捆仙丝，只要触碰到仙泽就会收紧，比缚仙索还要厉害。昨夜她能顺利潜入，或许是太上老君故意网开一面，可今日这阵仗，分明是要将她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