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左肩像是被烙铁反复灼烧，又像是被无数冰针持续穿刺，冰冷与灼热两种极致的痛楚交替肆虐，伴随着一种令人心季的麻木感，正缓慢而坚定地向手臂和胸腔蔓延。伊蒙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个伤口处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新的、令人窒息的痉挛。
他靠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大口喘着气，试图用意志力压下那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剧痛。额头的冷汗汇聚成股，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的衣襟上。
艾琳娜处理伤口的手法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但那怪鱼口器留下的毒性却异常顽固。草药只能勉强止血，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怪异痛楚和麻痹。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对面。
艾琳娜也瘫坐在那里，闭目调息。她脸上的血污来不及擦拭，焦黑的手臂伤口狰狞可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极力压抑后的轻微颤抖。她显然也到了极限，只是凭借着一股非人的意志力在强撑。
在他们之间，达里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如同风中残烛。老人脸上的灰败气息越来越重，仿佛生命正在不可逆转地一点点流逝。
绝望如同这岩缝中弥漫的、带着鱼腥味的湿冷空气，无孔不入，渗透进每一个毛孔，沉重得让人想要放弃思考，放弃挣扎。
退路已断。前有未知怪鱼封路。身负重伤，濒临绝境。
还能怎么办？
伊蒙的目光空洞地扫视着这条狭窄、压抑、看不到尽头的岩缝。它像极了他的人生，永远在更黑暗、更逼仄的困境里打转，看不到丝毫光亮。
“……呵……”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嗤笑。声音在死寂的岩缝里显得格外清晰。
艾琳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也盛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看向他时，依旧带着询问。
伊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谎言。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些鱼……好像没跟进来？”
艾琳娜侧耳倾听片刻，微微点头。外面水潭方向，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磷光骚动似乎平息了一些，只剩下水流不变的汩汩声。那些怪鱼似乎真的不愿或者无法进入这条更狭窄的岩缝。
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但也仅此而已。他们依旧是被困死在笼中的猎物，只是暂时没有被立刻分食。
沉默再次降临。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伊蒙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受伤的左肩上，那顽固的、带着腐蚀性的毒性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勐地抬起头，看向艾琳娜之前被能量电弧灼伤的手臂。
“你的手……”他哑声问。
艾琳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焦黑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动作明显有些僵硬滞涩。“……无碍。”她简略地回答，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伤。
但伊蒙看得出，那伤势绝不轻松。能量灼伤远比普通外伤更麻烦，甚至会侵蚀内息。她只是在硬撑。
为什么？
这个问题再次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为什么她要做到这种地步？仅仅因为达里安的嘱托？还是如那个“观察者”隐约暗示的，与那所谓的“守望者”有关？
他看着艾琳娜那双此刻写满疲惫却依旧沉静的眼睛，忽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问个明白。在这看不到希望的绝境里，他至少想知道，自己这充满痛苦和荒谬的人生，到底被多少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又到底值得谁如此付出。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更沉重的东西堵住了。
问了又如何？知道了真相，就能改变眼前的绝境吗？或许……不知道反而是一种仁慈。
最终，他只是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从怀里摸出那个所剩无几的装草药的破袋子，递给艾琳娜。“……敷上点……或许……有点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知道这点草药对她的伤可能杯水车薪。
艾琳娜看着递到眼前的破袋子，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接。“……你更需要。”她的目光落在伊蒙那肿胀发黑的肩头。
“我还有……”伊蒙固执地举着袋子，手指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
艾琳娜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终于伸出手，接过了袋子。但她并没有自己使用，而是从中取出一点点草药残渣，重新俯身，小心翼翼地敷在伊蒙肩头伤口边缘一些她之前可能遗漏的、细微的发黑处。
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冰凉，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触碰到伊蒙滚烫的皮肤时，让他忍不住轻微地战栗了一下。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酸涩，温暖，又带着无尽的沉重。
他别开脸，不敢再看她专注的神情，目光胡乱地扫向岩缝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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