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还插在影子心口,剑身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什么。顾清歌没拔它,只是蹲下身,手指抹过剑脊上那道刚凝的血痕。血没干,也不往下滴,反而顺着纹路往炉底方向爬。
他抬头。
苏月璃正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冰面,另一只手死死抱着丹炉。她鼻孔还在流血,但眼神亮得吓人,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是毒。”她喘着气,声音发颤,“也不是药……是‘熟了’的味道。”
顾清歌皱眉:“熟了?”
“嗯。”她点头,嘴唇发白,“像糯米蒸透了,要出锅那一下。可这味儿……不该在这儿。”
纳兰雪靠在一块碎镜边上,手腕上的黑绸只剩一截,烟杆横在膝上。她没说话,但指尖一直在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着。
顾清歌站起身,走到丹炉前蹲下。炉身布满裂痕,有些是旧的,有些是刚才砸镜时新裂的。他伸手摸了摸底部,指尖划过那行刻字——“待玄天归来”。
血还在往那儿流。
一滴,两滴,渗进刻痕里,像是被吸进去的。
突然,丹炉“嗡”地一声轻响。
不是震动,是声音从炉子里发出来的,像有人在里头敲了下铜钟。
苏月璃猛地抬头:“它认你血!”
顾清歌没动。他盯着那行字,发现血渗进去后,字迹边缘开始泛红光,像是烧热的铁。
“那就让它认个够。”他说着,反手割开手腕,血哗一下涌出,顺着炉底流开。
纳兰雪终于开口:“你疯了?这炉子来路不明,万一是什么封印——”
“要是封印,早炸了。”顾清歌打断她,“它要是想杀我,三百年前就动手了。”
血流得越来越多,炉身的裂痕一条条亮起,红光顺着纹路蔓延,像是活过来的血管。
忽然,炉口腾起一股白烟。
不是火,不是气,是影。
一个女人的影子缓缓升起,半透明,穿着宽大的丹纹长袍,头发挽成古髻,眉心一点朱砂,和苏月璃的胎记一模一样。
她没看顾清歌,也没看纳兰雪,第一眼落在苏月璃脸上,嘴角轻轻扬了扬。
“小璃,你总算把炉子修好了。”
苏月璃张了张嘴,没出声,鼻血却流得更凶了。
影子转头,看向顾清歌。她的眼神很静,像是看过他一辈子,又像是第一次见。
“清歌。”她叫他名字,声音不响,却压住了所有杂音,“你回来了。”
顾清歌没应。他盯着那张脸,熟悉得让他心口发闷。他没问你是谁,也没说我不认识你——他知道。
三百年前,她站在炼器台前,把一截剑胚扔进炉心,说:“这剑,得用你的心头血养。”
那时他不信。
后来她把自己炼进了炉底,说:“我不走,你才走得了。”
他记得。
他全都记得。
“娘……”苏月璃忽然低低叫了一声,像是梦里被人叫醒。
影子回头,抬手,虚虚抚过她头顶。那一瞬,苏月璃的头发突然全变成了火红色,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别怕。”影子说,“你不是器灵,你是我的女儿,也是他的徒弟。炉是你命,火是你魂,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代品。”
苏月璃咬住嘴唇,没哭,但肩膀在抖。
纳兰雪忽然站起身,烟杆点地:“你是丹祖?那玄天剑尊呢?他还活着吗?”
影子没直接答。她目光落在顾清歌脸上,眼神忽然变了,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像是心疼,又像是笑。
“他没死。”她说,“他一直活着,只是换了种方式。”
顾清歌冷笑:“别绕弯子。你是想说,我就是他?”
“不。”影子摇头,“你不是‘换’了他,你就是他。三百年前,我们联手封印幽冥主宰,代价是——他化剑,我成炉。”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但我们留了后手。”
“什么后手?”
“孩子。”她说。
空气一下子静了。
苏月璃瞪大眼:“什么?”
纳兰雪的手猛地攥紧烟杆,指节发白。
顾清歌没动,但眼神冷了下来:“我没有孩子。”
“你有。”影子看着他,“只是你每次轮回都忘了。她怀过三次,死过三次,最后一次,她把自己炼进了生死蛊里,只为让那孩子能活到第九百九十九世。”
“她”是谁,没人问。
但三个人心里都清楚。
影子抬手,丹炉底部的铭文突然裂开一道缝,新字浮现:
“子承双魂,炉剑为骨,因果之剑,生于情劫。”
顾清歌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肋骨处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