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在轧钢厂掀起的那场技术风暴，其后续的余波，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加猛烈。

那份由市级单位颁发的红头文件和沉甸甸的奖金，经由保卫科干事一路“护送”回家的场面，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

仅仅一夜。

发酵的中心早已不局限于那个小小的四合院，或是红星轧钢厂的围墙之内。

消息插上了翅膀，飞速掠过周边的街道、胡同，钻进了每一个愿意竖起耳朵的缝隙里。

早起倒夜香的、推着车去上班的、在公用水龙头前排队洗衣的……人们的嘴里，都在咀嚼着同一个滚烫的名字。

“听说了吗？轧钢厂出了个神童！”

“嗨，什么神童，那叫文曲星下凡！报纸上都登了！”

“就是住咱们这片儿，后院那个易中海家的孩子！”

林卫。

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符号，变成了这片区域内无人不晓的传奇。

这份名气所带来的，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社会地位的跃迁。

而最先品尝到这份“特权”滋味的，正是易中海。

周日，天光正好。

易中海揣着一叠崭新的钱币和几张珍贵的肉票，心情舒畅地跨上自行车。

一大妈叮嘱过，今天卫国在家，得给孩子好好补补。

他要去的地方，是附近最大的国营菜市场。

以往，那地方对易中海而言，意味着一场耐心的考验。

尤其是卖肉的柜台，队伍永远排得能从铺子里甩到马路上。

轮到他时，那个戴着油腻白帽、满脸横肉的国营肉铺老师傅，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

手里的刀随意在案板上一划，割下一块肥膘多过瘦肉的边角料，往那老旧的秤盘上重重一扔，多一分钱都别想少。

可今天，一切都变了。

易中海的车还没停稳，人刚走到离肉铺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哎哟！”

一声充满惊喜的呼喊，硬生生把嘈杂的市场噪音劈开了一道口子。

那个熟悉的肉铺老师傅，隔着攒动的人头，一眼就锁定了他。

他脸上那两坨横肉猛地向中间挤压，堆叠出的褶子，竟硬生生挤出了一副灿烂的笑容。

“易师傅！您怎么亲自来啦！快，快快快，里面坐，里面有热茶！”

在排队众人惊愕的注视下，老师傅竟丢下手中的切肉刀，亲自从柜台里绕了出来。

他一路小跑，带着点头哈腰的恭敬，直接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易中海，往肉铺里让。

那副殷勤的模样，让排在队伍最前面、马上就要买到肉的大妈都看傻了眼。

“老李，这谁啊？你亲戚？”

被叫做老李的老师傅头也不回，摆了摆油乎乎的手。

“去去去，什么亲戚！这可是大人物的家人！”

他不由分说，直接将易中海请进了闲人免入的肉铺后屋。

一时间，无数道羡慕、嫉妒、疑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在易中海的后背上，让他感觉又烫又舒坦。

后屋里，挂着几扇刚送来的新鲜猪肉。

老师傅的目光，直接略过了外面案板上的那些普通货色。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处单独挂起来的猪后腿前。

那是一块皮薄肉嫩，一看就是专门留给领导的“特供品”。

“易师傅，您瞧瞧，这后臀尖，今天刚到的，顶新鲜！”

老师傅手起刀落。

那把平日里对付普通顾客时显得笨拙无比的切肉刀，此刻在他手中却灵活得如同手术刀。

一片至少三斤重、肥瘦层次分明、品相堪称完美的五花肉，被精准地切割下来。

他用油纸麻利地包好，两只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易中海面前。

“易师傅，您拿好！”

易中海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和肉票。

“同志，多少钱？”

“哎！”

老师傅看到他掏钱的动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摆手，一把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谄媚到了极点。

“易师傅！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嘛！”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又激动。

“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钱，您给个处理价就行！至于这肉票，您必须收回去！必须收回去！”

不等易中海说话，他继续说道：

“实不相瞒，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在轧钢厂当学徒。昨天他下班回来，嘴巴就没停过，把您家林卫那光荣事迹，翻来覆去跟我说了一整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