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指甲刮过桌面的声音。

那条“你查得太深了”的短信早就删了，但空气里好像还飘着点火药味。我不信邪，越有人喊停，我越得把油门踩到底。

奖杯还在原地，歪得像被谁踹过一脚。

上回砸鱼缸留下的玻璃片我收在抽屉夹层，现在拿出来，边缘锋利得能割开命运的线头。蹲下身子，台灯从侧面打过来，照出底座一圈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缝——不是铸造痕迹，是被人拧开又拧紧的证据。

李远峰这人，表面讲究，实则邋遢。他当年给我颁这破玩意儿的时候笑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说什么“潜力股”“未来之星”，现在看，他怕是把我当成了储物柜。

玻璃片贴着缝隙推进去，慢得像在给炸弹拆线。金属有点咬手，但我没抖。六年牢饭练出来的定力，就是在狱警眼皮底下传纸条都不带眨眼的那种。

“咔。”

一声轻响，像是老式相机快门按到底。

底座一侧弹开一条缝，刚好够指尖插进去。我屏住呼吸，两根手指探进去一抠，摸到个冰凉的小东西——扁平、金属壳、接口封着蜡，活像个被埋进棺材的U盘。

录音笔。

我没急着插电脑，先对着光看了眼。表面没标识，连品牌logo都没有，纯黑哑光，像是专为见不得光而生的设备。

这种东西出现在这儿，要么是傻子放的，要么是疯子藏的。

而我知道，李远峰既不傻，也不疯。他是那种会把刀藏在糖纸里的狠角色。

把它接到笔记本，用的是老陈给的那个绿色图标软件——名字叫“听骨”，据说是从某执法单位外泄的音频恢复工具，能扒拉出十年前监控里保安放屁的声音。

加载过程卡了三秒，进度条爬得比蜗牛还稳。

然后，自动播放。

先是笑声，低沉、油腻，带着点酒后微醺的黏糊劲儿。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项目批下来，三成归你，四成走海外，剩下的填平账面。”

我手指一顿。

这声线……熟得跟自家楼下卖煎饼的大爷一样。

李远峰。

录音继续。

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但尾音往上挑，有种装腔作势的官气：“证监会那边我会打招呼，只要别动‘虚拟资产’这块定义……钱的事，你放心。”

“啪！”

一声闷响，像是高脚杯碰桌，录音戛然而止。

我坐在椅子上，没动。

不是吓住了，是脑子里突然炸开了一段六年前的记忆——公司年会后台，我去找落下的外套，路过消防通道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一个搂着另一个肩膀，敬酒。

声音、语气、节奏，连那一声酒杯碰撞的清脆感，都和现在听到的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

也就是说，这支录音，不是最近录的。它是六年前就被埋下的雷，就等着哪天炸死谁。

而这个奖杯……

我拎起来晃了晃，底座空了之后明显变轻。它从来就不是什么荣誉象征，根本就是个道具，是李远峰用来藏证据的保险箱。他把我赶出去顶包，转头就把这玩意儿塞给我，美其名曰“表彰”，实则是怕东西留在自己办公室哪天被抄家。

高啊。

太他妈高了。

他以为我把这破铜烂铁当宝贝供着，殊不知里面藏着能让他全家喝西北风的录音。

我拔下录音笔，握在手里，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发烫。不是因为它发热，是我手心出汗了。

这玩意儿要是交给对的人，明天李远峰就得换监区住。

但我不能现在交。

上一章那条匿名短信还在耳边回响，网吧监控都能被人扒出来剪成“人类破防合集”在网上流转，说明对方耳目不少，搞不好连举报通道都有内鬼。

我得等。

等一个他们想不到的时间，一个他们堵不住的口子。

我把录音文件导出来，加密打包，命名《火锅锅底配方》，密码设成我妈生日倒序。然后塞进一个军规防水U盘，外面再套个真空密封袋，顺手扔进书桌最底层抽屉的旧计算器后面——那玩意儿还是我高考用过的，电池早漏液了，没人会翻。

做完这些，我打开世界地图网页，搜索“金融监管协会总部”。

地址跳出来，红点钉在市中心一栋写字楼顶层。

我盯着那位置看了十秒，然后关掉页面。

嘴里嘀咕了一句：“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滋味了。”

话音刚落，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系统通知：

【备用邮箱收到一封未加密邮件】

【发件人：unknown@relay.an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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