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急，卷着金銮殿檐角的铜铃乱响，朱元璋的龙袍被吹得猎猎翻飞，如同一面浸透了岁月的战旗。他对着深邃星空的诘问与辩白刚落，天幕忽然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女娲借召魂系统布下的灵阵，没有神祇显圣的威严，却有直抵人心的幻境之力，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掀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伤疤。
诘问石沉大海，女娲的回应未到，灵阵的特效已先一步发作。朱元璋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骤然炸开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那是从濠州破庙爬出来的朱重八，是亲眼看着父母在特权压迫下咽气的穷小子，此刻正隔着三十余年的帝王生涯，朝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朱元璋！你看看你脚下是什么！”
灵阵的光晕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沉，琉璃瓦在幻境中化作尘土，金砖地裂成沟壑——他看到的哪里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分明是濠州城外饿殍遍野的荒原！父母兄长蜷缩的尸骸还带着未冷的余温，无数百姓在元廷铁蹄下哀嚎的声音，顺着风钻进他的耳朵，比当年战场的厮杀更刺耳。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龙袍的金线在光晕中褪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那件打满补丁的百衲衣，针脚里还沾着当年讨饭时的泥点，寒风顺着破洞往里灌，一如他在雪地里冻得发紫的手脚。
“你听听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让子孙享福？过好日子？”
“你朱家的好日子，是用什么换来的？！”
轰——！灵阵的特效骤然增强，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炸开！是儿子朱樉强占田产时，农妇悬梁自尽前那双绝望的眼睛；是朱棡当街鞭挞商贩时，飞溅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的印记；是边境士兵冻饿而死的尸体，手指还死死抠着指向京城的方向，军饷被藩王克扣的账本，在幻境里飘得漫天都是。还有李文柏，那个敢说真话的读书人，在天牢阴暗的角落里，戴着沉重枷锁的脊梁依旧挺直，目光比他案头的玉玺更有分量。
“啊——！！！”
朱元璋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几乎要抠进头骨。钻心的痛从太阳穴蔓延到心口，不是女娲的威压，是良知被灵阵翻搅的反噬。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龙靴踩在金砖上，却像踩在当年父母坟前的冻土上，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错了……咱真的错了……”
他喃喃着，脸上爬满泪水和冷汗，可那双被权力迷雾笼罩的眼睛里，没有彻底的悔悟，只有被幻境刺痛的震惊。灵阵的光晕渐渐淡去，女娲的声音终于在星空下响起，温和却带着穿透力：“洪武大帝，江山非一人之江山，亦非一家之江山。”
朱元璋猛地抬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抬手抹了把脸，原本佝偻的身子缓缓站直。他的脊梁挺得笔直，衰老的躯体内爆发出磅礴气势，比年轻时冲锋陷阵更盛——但这气势里，没有推翻旧制的决绝，只有帝王被点醒后的权衡。
“女娲娘娘的意思，咱懂。”他开口时，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已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朱家的天下，是咱提着脑袋打下来的，子孙享些福分，本是天经地义。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向远方，灵阵带来的画面还在脑海里闪，可他指尖已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那是皇权的象征，也是他戒不掉的执念。“只是咱之前纵容太过，让他们坏了规矩，扰了百姓。”
说罢，他转身走向金銮殿，龙袍在夜风中依旧翻飞，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焦躁，多了几分帝王的决断。殿内的烛火还亮着，他走到案前，拿起朱笔，在纸上写下“削藩限权”四个大字，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严惩贪腐”——不是要打破封建的根，只是要给朱家的江山，修一修漏雨的顶。
窗外的星空渐渐恢复平静，女娲的灵阵彻底消散。朱元璋看着纸上的字，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眼底的震惊慢慢沉淀为帝王的算计。他知道自己没变成朱重八，也不会真的放下皇权，只是灵阵让他看清了：要让朱家的江山传得久，就得让百姓喘口气——毕竟，当年他推翻元廷，靠的，也是这些喘不过气的百姓。
他召来内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传旨，命户部核查各藩王田产，凡强占民田者，限期归还；再命都察院巡查边境军饷，克扣者，立斩不赦。”
内侍躬身应下，转身退去。朱元璋独自站在案前，望着烛火摇曳的光影，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灵阵让他痛了一场，却没让他变了性子——他还是那个朱元璋，是朱家天下的掌权者，只是往后，他要让这江山，既保得住朱家的富贵，也容得下百姓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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