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区预选赛的晋级名单,如同燎原之火,在一夜之间传遍了都内所有关注篮球的中学。
文京学院的名字,赫然在列。
体育馆内,胜利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训练结束后散落一地的毛巾与水瓶,见证着不久前那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可一种更为沉重,更为粘稠的气氛,正无声地弥漫开来,取代了喜悦。
它源自每一个队员脸上紧绷的肌肉,源自角落里断断续续、压抑着音量的交谈。
“喂……抽签结果,井上前辈应该快回来了吧?”
“不知道……心脏跳得好快。”
“求求了,不管是哪支豪门都行,只要别是他们……”
那个名字,没有人说出口。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名字代表着一座无法逾越的漆黑巨山,盘踞在所有挑战者的必经之路上。
帝光中学。
雪宫和真靠着墙壁,单手转动着篮球,指尖的触感冰冷而粗糙。他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概率。
对阵。
战术推演。
十六支队伍,十五个可能性。抽中帝光的概率,是十五分之一。
一个足以决定生死的概率。
他抬起眼,扫过体育馆内的队友们。有人在低头祈祷,有人烦躁地来回踱步,有人把指甲都快啃进了肉里。他们就像一群等待着最终宣判的囚徒,而决定他们命运的审判书,正握在那个尚未归来的人手中。
嘎吱——
体育馆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篮球停止了弹跳。
脚步停止了移动。
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一百多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那个人身上。
是王牌得分手,井上。
他回来了。
他的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紧攥着一张纸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每个人的脚底迅速蔓延至头顶。
“井上……”
教练的声音干涩沙哑,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把话说完。
“……结果,怎么样?”
井上停下脚步,站在球场中央,依旧没有抬头。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
雪宫和真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大脑中所有飞速运转的战术模型、人员配置、奇袭方案,在这一刻瞬间崩塌,碎裂成无数无意义的数据流。
井上终于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血色尽失,惨白得如同刚刚从冰柜里取出的尸体。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灰败与死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嘶哑气音。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耳语,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的、绝望的声音说道:
“结束了……”
“我们第一轮……”
“就抽到了帝光。”
轰——!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惊雷在体育馆内炸响,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时间,空间,声音,全部被抽离。
世界变成了一幅静止的、黑白色的默片。
一名队员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
教练靠在墙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绝望,如同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笼罩了整个空间,侵入每个人的肺腑,让他们无法呼吸。
雪宫和真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才让他找回了一丝现实感。
原来,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所带来的,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的,纯粹的绝望感。
就在这片凝固的死寂之中。
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噗……”
那声音很轻,像是强行憋住的笑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所有人茫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站在场地中央,那个本该是绝望化身的井上,肩膀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着。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