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黑色的卡片安静地躺在林薇的掌心，像一块灼热的炭，烫得她几乎握不住。一百万，就这么轻易地到了她的账户。她第一时间将母亲转入了南城最好的私立医院，安排了最权威的专家会诊，预存了充足的治疗和手术费用。看着母亲住进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接受着医护人员无微不至的照料，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但另一重无形的压力却随之而来。

协议，开始了。

首先联系她的是顾夜宸的首席特助，秦朗。就是那个声音冷静、办事高效的男人。他亲自开车来接林薇，目的地不是顾氏集团，而是位于城市黄金地段的一处顶级公寓。

公寓是顾夜宸名下的产业之一，如今成了林薇未来一年的“栖息地”。密码锁，指纹录入，秦朗一丝不苟地办理着交接。

“林小姐，这里将是您未来一年的主要住所。顾先生偶尔可能会过来，但频次不定。您的私人物品可以陆续搬入，建议不要过多，后续会为您添置符合身份的行头。”秦朗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性。

林薇环顾着这个巨大的空间。极简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昂贵的智能家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惊叹的城市天际线。一切都奢华得如同杂志样板间，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这里不是家，只是一个精致的囚笼，一只金丝雀的鸟笼。

“我原来的房子……”林薇迟疑着开口。

“顾先生的意思，您最好住在这里，便于随时联系，也避免不必要的曝光和麻烦。您原来的租约，公司会处理。”秦朗解答道，仿佛早已料到她的问题。

林薇沉默地点点头。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下午，造型团队准时抵达。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时尚、气质犀利的女性，自称Tina。她带着助手，推着好几排衣架和数个首饰箱，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

“林小姐，幸会。从今天起，您的形象由我负责。”Tina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林薇身上快速掠过，带着专业的审视，“底子非常不错，清新自然，但……需要彻底改造。”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薇像一个人形玩偶，被Tina团队摆布着。量尺寸、试衣服、做发型、试妆容。那些衣服的标签价格让她心惊肉跳，那些珠宝首饰的光芒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这件太素，不够气场。”

“发型需要改变，更有质感。”

“妆容要精致，突出优势，掩盖细微不足。”

“高跟鞋必须习惯，这是基本礼仪。”

Tina的话语又快又直接，不容反驳。林薇试着提出一点自己的想法，比如“这件裙子是不是太短了？”或者“这个颜色我不太习惯……”，立刻会被Tina用“顾先生的未婚妻必须如何如何”、“这是社交场合的基本要求”给堵回来。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一点点变得陌生起来的自己。卷发优雅，妆容完美，穿着她过去绝不会触碰的昂贵裙装和高跟鞋。确实更美了，更精致了，像被精心包装过的礼物。但镜中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送走Tina团队，林薇瘫坐在沙发上，感觉比连打三份工还要累。脚被高跟鞋磨得生疼。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礼仪老师又到了。

这位姓周的女老师年纪稍长，姿态优雅，表情却比Tina更严肃。她从站姿、坐姿、行走步态开始教起，到用餐礼仪、交谈技巧、甚至是如何微笑、如何握手、如何用眼神表达恰到好处的情绪。

“林小姐，背再挺直一些，肩膀打开。”

“走路时步伐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跟随节奏。”

“喝汤时不能发出声音，餐具不能碰撞。”

“与人交谈时，视线要落在对方鼻梁三角区，既不会显得咄咄逼人，也不会显得怯懦。”

“称呼、敬语，绝对不能出错。”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纠正。林薇学得很吃力，她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里，从未需要如此刻板地要求自己。她觉得自己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在重新学习如何“做人”。

周老师对她的笨拙似乎有些不耐烦，语气渐渐严厉：“林小姐，您必须尽快习惯。顾家不是普通人家，您代表的不仅是自己，更是顾先生的脸面。任何一点失仪，都可能被放大，成为笑柄，也会让顾先生难堪。”

“难堪”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林薇一下。她想起顾夜宸那双冰冷的眼睛和“别给我惹麻烦”的警告。她深吸一口气，逼退眼眶泛起的微热，重新挺直了脊背。

“对不起，周老师，请继续，我会努力学好。”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空荡巨大的餐厅里，对着满桌精致却冰冷的菜肴，机械地练习着用餐礼仪。刀叉碰触盘子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拿出手机，看到小悠发来的信息：“薇薇，这两天怎么没来上班？打电话也没接，你妈妈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