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坠落的刹那,像一枚极小的黑钉,钉进软甲裂口。
“嗤。”
一缕白烟从银丝鲛绡间升起,细若游丝,却带着腐甜的腥香。
那香气并不散,反而顺着甲叶的缝隙蛇行,贴着肌肤往里钻。
苏婉清只觉锁骨下方微微一凉,仿佛有一粒冰屑破开毛孔,倏地没入血脉。
她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那凉意并不停留,沿着经络蜿蜒,像一条极细的墨线,在雪色肌理下迅速洇开。
初时只如蛛丝,眨眼已织成暗网;所过之处,肌肤下的淡青血管微微隆起,颜色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黑,像被墨汁一点点浸透的绢。
她抬手,指背掠过颈侧,指尖仍稳,却触到脉搏比平日疾了两分。
墨线已过肩颈,向心口攀去。
所经之处,鲛绡软甲的内衬无声地蚀出焦黑细点,仿佛被无形的烛焰灼穿。
一缕极轻的黑雾从焦孔里逸出,带着与柳修仪身上相同的腐甜,却更幽、更冷。
苏婉清垂眸,看见自己右腕内侧,守宫砂原本猩红的一点,此刻边缘已泛起乌青,像被墨晕开的朱砂。
风掠过猎场,吹起她紫衣残裾。
裂口处的海棠纹在日光下仍闪着冷银,可银线之下,却有一线极细的黑色,正沿着花脉悄悄蔓延,像在春日枝头提前描出的枯笔。
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草木清气与血腥腐甜混在一处,竟意外地甘美,仿佛一坛被敲碎封泥的冷酒,诱她再饮。
喉头微动,舌底泛起一丝铁锈般的腥,却又带着奇异的回甘,像含着一枚将融的乌梅。
照夜在旁低嘶,鼻翼急张,黑鬃下的肌肤渗出细汗。
它似乎嗅到主人身上那股新生的、幽暗的气息,蹄尖不安地踏碎落叶。
苏婉清抬手覆在马颈,掌心仍稳,却觉自己指骨深处,似有一线极细的冰针,正顺着血脉逆向而上,每行一寸,便有一粒极小的黑色花苞在骨缝里悄然绽开。
她抬眼,春猎的号角已远,旌旗在风里猎猎。
此刻,她眼底映着猎火与山脊,仍亮得惊人;可那深处,却多了一抹幽绿,像井底升起的鬼灯,被她的瞳孔轻轻含住,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