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烧不穿的铁壁，但火，是无孔不入的风。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注定要暴露在天光之下，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第二天，清晨的寒气还未散尽，轧钢厂车间的巨大轰鸣声已经开始吞噬一切。林伟穿过人群，在一道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车间主任王强的办公室门口。

他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工友们听得一清二楚。

“王主任。”

王强探出头来，看到是林伟，眉头下意识地一皱。

林伟的表情平静无波，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晚辈应有的恭敬：“主任，关于昨天体能测试的事情，我想申请取消。”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易中海师父昨晚已经亲自到我家，对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和教育。我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年轻气盛和冲动鲁莽。”

“为了不影响车间的团结，为了不给老师傅们添麻烦，我自愿请求，取消这次测试。”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站在“集体”和“团结”的高度上。

然而，这番话落入车间里那群老油条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浑水潭！

办公室门口的空气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那声音像是无数只耗子在角落里啃噬着什么，迅速蔓延开来。

炸了！

整个车间，彻底炸了锅！

工人们是什么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脑子转得比机器里的齿轮还快！

前一天，易中海还站在道德高地上，义正辞严地要打倒封建迷信，要用科学来验证林伟的“神力”。

结果呢？

当天晚上，他这个当师父的，就摸黑跑到徒弟家里去“批评教育”？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谁信？

一个正在擦拭机床的老师傅，动作一顿，嘴角撇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对着旁边的工友低声道：“批评教育？我看是提着东西去磕头求饶了吧！”

“那还用说！”旁边的工友压低了声音，但眼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李大锤那个怂包样，真拉出来一比，他易中海的老脸往哪儿搁？不就当场露馅了？”

“啧啧，真没想到啊，咱们这位德高望重的一大爷，也有今天！这是心虚了，怕了！”

“什么一大爷，我看就是个老狐狸！玩阴的玩不过人家小年轻，就怂了！”

议论声如同燎原的野火，从一个角落烧到另一个角落。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戳向易中海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脸。

谣言的传播速度，远比车床的转速更快。

午饭时分，这股风就从工厂，浩浩荡荡地吹回了四合院。

在院里那群闲着没事干，最擅长添油加醋的大妈们的嘴里，这件事被迅速发酵、升华，最终演变成了无数个绘声绘色的版本。

有说易中海提着两瓶好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林伟放过他的。

有说易中海被林伟的“神力”吓破了胆，当场跪下认错的。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说易中海其实早就知道林伟是神仙下凡，之前那么做，都是为了考验他！

版本虽多，但核心内容却惊人地一致：一大爷易中海，想用阴谋诡计诬陷徒弟林伟，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理亏，还被迫上门送礼道歉，丢尽了脸面！

这一下，整个四合院看易中海的眼神，彻底变了。

彻彻底底地，变了。

以前，他是这个院子里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一大爷。他是公平的标尺，是正义的化身，是所有人心中不可动摇的权威。

大家看他，是仰视，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可现在，当易中海黑着脸从外面走回院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许多别的东西。

有毫不掩饰的探究。

有藏在眼底深处的怀疑。

甚至，还有一丝丝若有若无，却比刀子还伤人的鄙夷。

一个长辈，不想着提携后辈，反而用下三滥的诬陷手段去打压自己的徒弟。

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算什么德高望重？

易中海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刺骨的变化。

以往他走在院里，总会有人主动迎上来，热情地打招呼，恭敬地喊一声“一大爷”。

可今天，他从院门口走到自家屋前，这短短的几十米路，却走得异常艰难。

正在水池边洗衣服的刘大妈，眼角余光瞥见了他，手上的动作瞬间加快，头埋得更低了，仿佛那件破衣服上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墙根下晒太阳的几个老爷们，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看到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