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蒸汽还在往上窜，像一缕缕不肯散去的执念，在昏黄的灯光下扭曲、升腾。陈山河把最后一勺冰糖粉倒进保温壶，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盖子一拧，闷出一声轻响，像是命运之门被悄然扣上。
“成了。”他拍了下壶身，指尖传来温热的震感，“这回不是‘初味’，是能拿出去卖的玩意儿。”
孟婆站在灶台边，手里那把电钻勺轻轻敲了两下锅沿，像是在打节拍，又像在试探这壶中之物是否真有灵魂。她没说话，但眼神松了半分——昨晚熬到三更天，药材换了七种配比，火候调了九次，总算是没白忙。
厨房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气，不似孟婆汤那般死寂沉沉，反倒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像是冬夜灶台上煨着的一碗红糖姜茶，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得试喝。”陈山河拎起保温壶晃了晃，液体在内壁缓缓滑动，发出细微的咕咚声，“光咱俩觉得行没用，得有人证。地府讲规矩，没第三方背书，连个糖水都推不出去。”
“谁敢？”孟婆冷笑，指尖摩挲着电钻勺的启动键，“地府编制内，碰一口非认证饮品，生死簿立马记一笔‘违规摄入’，轻则扣功德，重则延投胎。你是想让我们俩一起被发配去扫忘川？”
“那就找不在编制里、又说得上话的。”陈山河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他眼角细密的笑纹。他翻通讯录，手指停在一个备注为“牛头·执法队·脾气暴”的号码上，“执法队牛头，天天来这儿巡查，脾气直，脑子不绕弯，最适合当第一只小白鼠。”
“你疯了？”孟婆猛地抬头，“他要是当场翻脸，咱们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一锤砸的。你知道他上个月因为一只鬼魂多带了半块月饼，直接送人家回炉重造吗？”
“所以他不能知道这是实验品。”陈山河咧嘴一笑，点开系统，调出一张电子表格，标题写着《自愿试饮备案申请表》，编号0407，底部盖了个模模糊糊的红章，印着“天庭文化振兴办”。
“这章……哪来的？”孟婆眯眼盯着那枚红印，总觉得它边缘有点虚。
“拼多多九块九买的模板，加五毛钱P图服务。”他耸肩，“看着唬人就行，他又不会扫码验真伪——再说了，地府系统和天庭政务云根本不互通。”
孟婆盯着那张表看了三秒，忽然笑出声：“你这哪是修仙，你是搞灰色合规的。”
“活人能在地府开奶茶店，本来就不讲武德。”陈山河道，语气平静，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我爹死前跟我说，做人要守规矩；可我妈临走前说，规矩是人定的，有时候破一破，才能活出个人样。”
话音刚落，桥头传来脚步声，沉重，有节奏，每一步都像踩在石板缝里，震得案板上的瓷碗微微发颤。
牛头来了。
他穿着制服，肩宽背厚，腰间挂着记录仪和执法锤，走到后厨门口停下，鼻子抽了抽：“什么味？不像孟婆汤。”
“新研发的情绪缓冲剂。”陈山河迎上去，递上表格，笑容标准得像是培训过三百遍，“配合轮回流程的心理过渡方案，正缺执法代表做首测评估，您是最佳人选。”
牛头皱眉，接过表格，目光在“天庭文化振兴办”几个字上来回扫视：“我没接到通知。”
“临时追加项目。”陈山河指了指表格角落，“你看，编号带‘急’字，系统凌晨三点推的，估计你班还没刷到。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上头最近要搞‘人性化轮回改革试点’，咱们这是赶上了风口。”
牛头将信将疑，又抬头看孟婆：“她也认？”
孟婆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叉，电钻勺随意搭在肩头，像某种无声的威慑：“喝完不影响记忆清除，顶多……多感慨两句。”
“感慨？”牛头冷笑，“地府最怕的就是感慨。一感慨就动情，一动情就执念，一执念就不肯走——流程卡住，KPI完不成，最后倒霉的是谁？”
“人都要走了，最后尝口带感情的，怎么，犯天条了？”孟婆淡淡道，“他们连名字都没了，只剩编号，连哭都忘了怎么哭。你让他们忘干净，可曾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牛头沉默几秒，把表格还回去：“我不信这些花里胡哨的。往生流程必须严谨。”
陈山河不急，打开保温壶，倒了一小杯，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纸杯，热气升腾，映得四周雾气都染上了暖色。他递过去：“不强制，自愿。喝不喝，您一句话。就是一杯茶，名字还没定。”
牛头盯着那杯液体，铜铃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他不是没见过古怪的东西——毕竟干这行的，谁没见过鬼哭狼嚎、魂飞魄散？可这杯茶……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心里莫名发紧。
“叫什么？”他终于开口。
“还没名。”陈山河说，“等第一个喝的人给它起。”
牛头盯着杯子，又看看两人，眼神在怀疑与好奇之间摇摆。最终，他伸手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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