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叶缔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精心编织的谎言，“我刚刚接了一个私活，一个咨询项目。客户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他们发现清风公园里有棵古树的‘生物能量场’非常独特，怀疑上面寄生了某种罕见的共生体。他们想请我做一份‘目标生物能量场结构分析报告’，但我缺少专业设备。”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可的反应。

果然，林可听到“罕见共生体”和“能量场结构分析”这几个字，眼睛瞬间亮了。

“有趣的研究课题。”她扶了扶眼镜，“你想借用我的设备？”

“正是！”叶缔顺势说道，“我看你的设备非常专业，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个忙，去那棵树下扫一扫，帮我定位那个‘共生体’的具体位置，并分析一下它的能量构成？事成之后，酬劳好说！”

“酬劳不需要。”林可站起身，从墙上摘下一个形似老式收音机、但天线歪歪扭扭的仪器，“我对你的‘项目’本身更感兴趣。这种稳定的寄生能量场，正好可以用来校准我的‘盖格弦论计数器’。”

叶缔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稍等。”

林可转身从一个金属箱里，拿出了两件东西递给叶缔。

一件是黄色的、酷似外卖员的马甲，背后印着四个大字——“社区勘探”。

另一件，是一个红袖章，上面写着——“安全巡视员”。

“根据《星际异常现象接触基本准则》第7条A款，”林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在低文明等级星球进行地表作业时，应穿着符合当地社会规范的伪装，以降低不必要的关注。”

叶缔看着手里的黄马甲和红袖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感觉，自己那个关于“六界顶尖金融顾问”的宏伟梦想，在这一刻，被这身装备砸得粉碎。

死一样的寂静。

空气中，只有叶缔粗重的呼吸声，和林可那双镜片后投来的、纯粹而无辜的求知目光。

叶缔低头看看手里的黄马甲，又看看那个鲜红的袖章，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林可小姐，我……我觉得这个伪装，是不是有点太……太引人注目了？”

“数据不会说谎。”林可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容置疑，“根据我对本社区居民行为模式的抽样分析，穿着此类制服的人员，其行为的‘合理性’与‘被容忍度’会提升至少67.4%。简单来说，没人会盘问一个看起来像在工作的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问题是，我堂堂一个准备给龙王爷做财务顾问的男人，穿得像个送外卖兼职查水表的，这合理吗？！

叶缔的内心在咆哮，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专业！真是太专业了！”

他认命般地套上了那件印着“社区勘探”的黄马甲。布料廉价，带着一股刺鼻的塑料味。他又将那个红袖章小心翼翼地别在手臂上，动作僵硬得像是在给自己戴上镣铐。

他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一个面容憔悴坚毅的青年，身穿廉价的黄色马甲，臂戴鲜红的袖章，眼神中透露出三分迷茫，三分认命，以及四分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无声控诉。

“我，叶缔，未来的六界金融巨子，龙王爷的座上宾……”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蚊子般的声音给自己打气，“现在，正在微服私访，深入基层，体验人间疾苦。对，就是这样。”

完成了这番堪称精神胜利法典范的自我催眠后，他转过身，对已经拿着一些仪器的林可比了个OK的手势，声音沉痛：“林可研究员，我们可以出发了。”

“收到，叶缔巡视员。”林可严肃地点点头，率先走出了门。

叶缔跟在后面，感觉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两人并肩走在绿树成荫的小区里，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二百。

晨练的大爷大妈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遛狗的年轻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就连蹲在墙角晒太阳的野猫，都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瞥了他们一眼。

叶缔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他感觉自己的社交牛逼症在这一刻被彻底治愈，转化为了社交恐惧症。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可。她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目光，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那个啤酒瓶盖当天线的“盖格弦论计数器”。

那仪器正发出一阵阵“滴……滴……”的微弱声响，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平缓起伏，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