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雨找到了他。
在一个阳光刺眼的午后,城郊一家私人养老院里。
当年那个叫李建国的书记员,如今已是个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的老人,正费力地给一位失智老人喂着饭。
养老院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粪尿混合的气味,让人喘不过气。
赵小雨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并将录音笔放在了桌上。
李建国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很久,才像是从记忆的深海里打捞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宏远……老厂区……自治提案……”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哦,我想起来了,那份文件,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法官驳回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为什么?”赵小雨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
老人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喂饭的勺子悬在半空。
“因为在最终庭议的前一天,来了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气质不像那条老街上的人。”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想那个女人的脸,“她直接进了法官的办公室,没多久就出来了。我后来去送文件,无意中听到法官叹气,说‘可惜了’。”
“那个女人是谁?”
老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慢慢地说“她说,‘我现在嫁给了江家,成了江家的人,就不能再替我娘家的街坊邻居说话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但腰杆挺得笔直。她走之前,在门口站了很久,回头对法官说了最后一句话。”
赵小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说,‘总有一天,我的孩子会回来,完成我没做完的事。’”
录音笔的红点无声地闪烁。
几个小时后,一份整理好的文字稿和音频文件被发到了江帆的邮箱。
在邮件正文的末尾,赵小雨用加粗的字体附上了一句自己的批注:江总,你母亲不是放弃,是妥协。
一种以退为进的妥协。
青龙山道观,香火缭绕。
江帆站在母亲的灵位前,面无表情地将打印出来的文字稿点燃。
火苗舔舐着纸张,那些尘封的字句在火焰中扭曲,最后化为一缕青烟,融入香火之中。
“先生。”阿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低沉,“你母亲在世时,每年清明都会独自来这里上香,从不带任何仆人。有一年,雨下得特别大,她就在祠堂外的青石板上跪了整整三个小时,谁劝都不起来。”
江帆的背影纹丝不动。
“后来我斗胆上前送伞,听到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阿金的声音更低了,“她说,‘我对不起夭夭她爸,我对不起他……’”
江帆猛地转过身,眼神像一把淬了火的刀。
“林夭的父亲……是不是叫林振邦?”
林振邦是江家老厂当年唯一的八级技工,也是唯一一个拒绝在设备安全改造报告上签字的人。
后来,车间煤气管道爆炸,他就死在了里面。
官方结论是,意外事故。”
与此同时,宏远集团顶层办公室,杜志强将一张泛黄的纸片甩在心腹老马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张结婚证的复印件,照片上的新娘,赫然是年轻时的苏婉清,眉眼温婉,笑容清浅。
但旁边新郎的位置,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就是江帆的父亲,江宏远。
“杜总,这……这是假的!”老马的声音都在发颤,这东西要是真的,那整个江家的根基都要动摇。
“真假重要吗?”杜志强发出一声冷笑,恶狠狠地说,“重要的是,法院敢不敢在开庭的时候,当庭质疑江家现任掌门人婚姻的合法性?只要这东西一曝光,江帆现在做的一切,都会被舆论解读为‘私生子为争夺家产而策划的阴谋’。他所谓的光明正大,就成了一个笑话。”
他用雪茄指了指那份复印件,:“给你三天时间,联系我们养的那几家媒体,把这个‘惊天秘闻’给我运作起来。我要让江帆,身败名裂。”
然而,杜志强并不知道,他的计划在启动的瞬间,就已经被送到了江帆的案头。
江帆看着屏幕上那份伪造的结婚证,
他没有选择拦截,反而拨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周院长,是我,江帆。想请您帮个忙。”
第二天上午,一场仅邀请了少数几家主流媒体的小型记者会,在市中心医院的会议室召开。
主持会议的,是德高望重的周院长。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接让助手用投影仪展示了一份文件——江帆母亲临终前的病历原件。
周院长戴上老花镜,指着其中一页心理健康评估记录,一字一句地朗读:“患者长期处于重度抑郁状态,根据其自述,核心病因源于两大精神愧疚。其一,未能保护其初恋情人之子,即林振邦先生,并对其意外身亡怀有巨大负罪感。其二,因婚姻关系,被迫中断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