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紧盯着模具,等里面的合金液从红转灰、再慢慢变黑,立刻让人把模具连胚子一起扔进菜籽油桶。
油淬比水淬温和,能减少金属变形开裂的风险。
“噗”的一声,油桶里冒出滚滚浓烟,泥模因急速降温裂成碎片沉底。
徐光启用钳子捞出胚子,只见那钻刀胚子乌黑中泛着淡淡蓝光,表面虽凹凸不平,敲击时却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他试着用胚子在铁锭上划了一下,吱啦一声,铁锭表面立刻出现一道清晰的痕迹。
“真不一样!”
徐光启兴奋地直点头,朱由校却盯着胚子有了新想法:“光有钻刀不够,得做台机床!”
他当场铺开纸,快速画起图纸。
硬木工作台、带齿轮的传动机构、固定工件的夹具,线条旁还标着奇怪的符号。
徐光启凑过来,盯着图纸上的“cm”“mm”皱眉:“陛下,这些符号臣见过,可这么组合是何意?”
朱由校抬头一愣:“你不是翻译过《几何原本》吗?这是长度单位啊!”
“翻译?”徐光启更懵了,“《几何原本》里的内容,本就是臣对咱们老祖宗著作的归纳总结,哪来的翻译?是利玛窦向臣请教后,自己译成外文,说要带回国教他们的人。”
一听这话朱由校杜登口呆。
他一直以为《几何原本》是徐光启和利玛窦合译的外文著作,没想到竟是反过来的?
“您是说,《几何原本》里的公理,都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
朱由校声音都有些发颤。
徐光启急得忘了君臣礼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抢过纸笔边画边说:“可不是嘛!点、线、面、体,《汉书》里早有记载。商周时的‘勾三股四弦五’、陈子测日法,《周髀算经》里写得明明白白。刘徽注《九章算术》、祖冲之算圆周率,都是从这些基础里延伸出来的!”
朱由校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后世都以为欧洲数学公理是原创,原来竟是剽窃华夏的?
他忽然想起,外邦的东西传入中原,常要改头换面,用音译遮掩出处,怕是这《几何原本》也是如此。
朱由校盯着“几何原本”四个字,越想越不对劲。
这名字跟西方的“geometry”连半点音译关联都没有,再想起徐光启说书中内容是归纳华夏古籍,西方那套几何学反而显得狭隘片面,心中涌起滔天怒意。
“魏忠贤!传朕的话给田尔耕,把京里所有洋教士全抓起来!敢放走一个,朕要你的脑袋!”
魏忠贤吓得连忙应下。
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发火。
但是感觉得到朱由校是动了真怒了。
朱由校却越想越清明:大明将来若沦陷,这些华夏智慧怕是要被西方人据为己有,编些虚构的创造者,连数学家生平都模糊不清,只留些童话似的典故骗人。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等将来郑芝龙归顺,掌控了海权,再派人去西方找伽利略、开普勒问个明白,总能揭开真相。
一旁的徐光启却摸不透朱由校的激动:“陛下,能让大明的学问走出国门,启蒙蛮夷,本是文人的荣耀,何必动怒?”
朱由校看着他坦荡的眼神,摇了摇头。
他没再解释,只盯着魏忠贤传旨的背影。
等魏忠贤走后,
朱由校忽然问:“徐师傅,你可是天主教徒?”
徐光启闻言一脸茫然,连连摇头:“陛下说笑了!臣只信奉孔孟之道、程朱理学,宫里的神佛都拜不过来,哪有空理会什么天主教?”
朱由校顿时语塞。
暗自骂自己糊涂,竟把后世的印象安到了现在的徐光启身上。
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画车床图纸,把这尴尬的话题翻了过去。
徐光启虽满肚子疑惑,见皇帝不愿多提,也识趣地没再追问。
不过半个时辰,一套完整的车床图纸就铺在了桌上。
徐光启凑过去细看,听朱由校一一讲解,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忍不住惊叹:“陛下真乃神人也!”
“这叫车床,能省不少力气。”朱由校拿起铅笔和钻胚演示,“把铁锭或器胚固定在夹具上,转动起来就能轻松打均匀的孔,换把刀具,还能削出想要的形状。你看,就像这铅笔转着靠近刀刃,能把笔杆削得圆溜。”
徐光启瞬间领悟,郑重地躬身:“陛下放心,此事臣定为头等大事!这些机床虽眼下粗糙,臣会让工匠们慢慢改进,定不辜负陛下的心思。”
他太清楚这东西的分量。有了车床,大明的铁器加工效率能翻好几倍,不管是造炮还是造兵器,都能事半功倍。
在从前的日子里,匠人打造一根枪管,得耗上整整一个月,还未必能保证合格。
可如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