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集团顶层的战略委员会会议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厚重的玻璃，宽敞，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冷白色的顶灯均匀洒下，映照在抛光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人影的轮廓，像被封存在冰层中的标本。

中央空调低频运转的嗡鸣持续不断，如同背景里潜伏的心跳；偶尔有人翻动纸质文件，纸页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秦舒站在旁听席角落，指尖轻触金属栏杆——那寒意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像一条无声游走的蛇。

魏兰芝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星链项目’关乎启明未来十年的命脉，其核心团队的组建，稳定性和忠诚度必须是第一考量。我建议，核心岗位优先从内部提拔，或采用内部信誉推荐制。专业能力可以培养，但人心一旦失控，造成的损失将是毁灭性的。”

她话音落下，几位资深委员纷纷点头附和，皮鞋与地面摩擦的轻响、钢笔在记事本上划过的滞涩声交织在一起，气氛向着保守而“稳妥”的方向一边倒。

秦舒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剪裁得体的线条勾勒出她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影，与周围一群养尊处优、气场沉雄的男性高管格格不入。

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纤细，腕骨微微凸起，像是长期紧绷生活的印记。

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耳后血管的搏动——一下，又一下，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可辨。

直到主持人循例询问：“旁听的见习成员，有谁需要补充意见吗？”

所有人目光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角落里的她，仿佛她只是会议流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

座椅皮革发出轻微挤压声，有人打了个哈欠，无人回应。

就在主持人准备宣布进入下一环节时，秦舒开口了，声音清冷，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破了会议室里沉闷的空气。

“我有不同意见。”

几十道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惊讶、审视、不屑，兼而有之。

衣料因突然转头而拉扯的窸窣声此起彼伏。

她迎着所有视线，不卑不亢地走到会议桌前，微微欠身：“我理解魏总对信息安全的顾虑。但如果为了防范潜在的泄密风险，就牺牲决策效率和专业最优解，这是否等于变相承认，我们已经被恐惧支配，而非战略主导？”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连空调的风声似乎也停了一瞬。

魏兰芝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寒光。

一个见习生，竟敢在战略委员会上，当众反驳她这位执掌人事大权三十年的元老？

秦舒没有给她发作的机会，指尖在面前的交互屏上轻轻一点——系统自动识别了她的生物权限：这是魏兰芝亲自授予的临时访问凭证，仅限本次会议使用。

一组冰冷的数据随即投射在巨大的主屏幕上，蓝光映亮她冷峻的侧脸。

“过去三年，启明集团因坚持‘稳妥用内人’原则，先后错失了对‘奇点视觉’、‘深空算法’以及‘矩阵神经元’三个关键技术团队的并购良机。根据投行后续估值，这三次错失，为我们带来的累计机会成本，保守估计高达四十七亿。”

嗡的一声，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有人猛地坐直身体，椅轮在地面划出短促的刮擦声；另一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

四十七亿！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秦舒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继续道：“而同期，我们破格引进的七位外聘高管，他们主导的项目平均价值回报率，比内部晋升的同级高管，高出百分之三十二。”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从屏幕移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视主席位上的魏兰芝，眼神平静而锋利。

“魏总，真正的防火墙，不应该是画地为牢、封锁人才。而是建立一套能够精准识别风险、并有效管控风险的机制。用恐惧筑起的墙，困住的永远是自己。”

话音落定，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之前还频频点头的委员们，此刻都陷入了深思，眼神复杂地在秦舒和魏兰芝之间游移。

笔尖悬停在纸上，迟迟未落。

掌声稀落响起，主持人匆匆宣布休会。

人群鱼贯而出，议论声在走廊渐行渐远。

唯有秦舒站在原地，看着魏兰芝缓缓摘下手套，朝她抬了抬下巴：“留下。”

红木办公桌后，这位在启明集团权势滔天的女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目光沉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很聪明，但也太锋利了。”

秦舒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淬了冰：“刀若不快，如何斩断前路的荆棘？”

魏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