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下的死寂,被一阵仓皇的脚步声打破。
完颜洪烈派来的那几个残存的金国武士,终于从神魔降世般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们脸上血色尽褪,手脚发软,却还是强撑着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瘫软如烂泥的杨康抬起。
整个过程,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看林凡一眼。
那个站在擂台上的男人,已经成了他们心中不可名状的恐怖化身。
杨康被架起来,身体软绵绵地耷拉着,一身华贵的衣袍沾满了尘土与血污,狼狈到了极点。
他抬起头,那张曾经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怨毒。
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死死地钉在林凡的身上,那里面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要将人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的无尽仇恨。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不远处的穆念慈身上。
穆念慈浑身一颤。
那不是她熟悉的,含情脉脉的注视。
那是一种混杂着怨恨、鄙夷与迁怒的恶毒。
他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穆念慈的心,被这道视线彻底刺穿,最后一点温度也随之流逝。
金国的武士们抬着杨康,不敢有片刻停留,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灵魂战栗的是非之地。
随着他们的狼狈退场,现场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铁哥!”
一声压抑了十八年的悲呼,撕心裂肺。
包惜弱再也无法自持,踉跄着扑向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惜弱!”
杨铁心伸出颤抖的双手,将那个他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妻子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满脸风霜,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十八年的颠沛流离。
十八年的血海深仇。
十八年的孤苦伶仃。
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包惜弱捶打着他的后背,泣不成声。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杨铁心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周围的江湖人士看着这一幕,无不动容。
谁能想到,一场比武招亲,竟牵扯出如此一桩横跨十八年的爱恨情仇。
然而,重逢的喜悦是如此短暂。
短暂得如同烟火,绚烂一瞬,便被更深的痛苦所淹没。
“我们的孩儿……康儿……”杨铁心抱着妻子,身体却在剧烈颤抖,话语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他……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认贼作父?
他怎么会对自己刀剑相向?
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刀,再次捅进了包惜弱的心窝。
她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都是完颜洪烈!是那个畜生!是他把我们的康儿教坏了!铁哥,我们的康儿,本性不是这样的……”
她的辩解,苍白而无力。
两人相拥而泣,巨大的悲伤笼罩着他们,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穆念慈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义父与他失散多年的妻子抱头痛哭。
她应该为他们高兴的。
可她笑不出来。
她的整个世界,已经崩塌了。
那个她深爱过的,许诺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男人,是义父仇人的儿子。
不。
他就是义父的亲生儿子。
他骗了她,利用了她,甚至想杀了她的义父,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现在,他又被那个神秘的林凡,废掉了一身武功,成了一个废人。
爱人。
仇人。
亲人。
所有的身份,所有的关系,都乱成了一团解不开的死结。
她的人生,她的信念,她存在的意义,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周围人的议论声,同情的叹息声,都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她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是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麻木地,离开了这片喧嚣之地。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
除了擂台上,那个始终平静的林凡。
夜,深了。
月色如水,清冷地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万籁俱寂。
一道纤弱的身影,出现在湖边。
是穆念慈。
她的脸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