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陷入最深的静默。

ICU外的走廊灯惨白，像一层薄霜覆在地面。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得令人窒息，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生死边界。

周老被推进去时已无自主呼吸，靠机器维持着最后的体征。

医生摇头，说脏器衰竭如雪崩，不可逆。

王亿生站在玻璃前，指尖贴上冰冷的隔层，仿佛能触到那微弱跳动的心律。

他闭了闭眼。

十万年光阴在他识海中缓缓流淌——他曾见帝王驾崩时万民跪送，也见过蝼蚁在战火中挣扎求生。

可此刻，一个普通老人的生命流逝，竟比任何王朝覆灭更让他心口发闷。

“枸杞泡久了，会苦。”这是周老最后一次清醒时说的话，带着笑，像是在调侃自己保温杯里那泡了三天的药渣。

可王亿生知道，那是告别。

他睁开眼，眸底不再掩饰那一抹沧桑。

掌心悄然浮现一道裂纹般的印记，青光隐现。

规则森严：长生者不得逆天改命，否则因果反噬，雷劫加身。

但他不在乎了。

我避了十万年，躲过战火、灾劫、王朝更替，只为不沾一丝尘缘。

可如今……

他的目光落在周老枯瘦的手背上，静脉塌陷，皮肤透明如纸。

一个人的命，不该由天定。

忽然，他停下即将掐出的法诀。

不能直接施术。

念头一转，星河倒卷，无数古老秘法在意识中掠过。

直到某一瞬，一道灵光划破黑暗——

借势之法。

以凡人之手，行修士之事；借天地之势，瞒过天机耳目。

就像古人借东风火烧赤壁，他亦可借一人之信，点燃回天之火。

只是，这“势”必须纯粹，必须毫无私欲，且……足够接近“道”。

他转身走向护士站。

林初夏正低头记录病历，白大褂搭在肩头，运动鞋踩在地砖上发出轻微声响。

她刚值完一台急诊手术，眼下泛青，却仍坚持守在这里。

“你来了？”她抬头，声音有些哑，“周老情况很糟。”

王亿生看着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

不是因为她的职业，也不是因为她总带着一股倔强的理性劲儿，而是她身上有种东西——久违的东西。

人间烟火。

她为病人熬汤、陪护、熬夜写病例，明明知道救不了所有人，却还是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这种执拗，像极了百年前那个雪夜，曾有人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命若萤火，我也愿提灯相照。”

“帮我个忙。”王亿生递出一张纸，字迹古朴，墨色沉稳，“煎服此药，配合艾灸足三里与涌泉穴，或可延命十二时辰。”

林初夏接过一看，眉头骤然皱起：“这些药材……九蒸九晒首乌、龙骨参、血琥珀……有的早在上世纪就绝种了！你在开神话处方？”

王亿生平静道：“省博地下库房，编号B17，有一罐‘九蒸九晒首乌’，是你父亲经手入库的。”

空气凝固了一秒。

林初夏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你怎么知道我父亲是博物馆的？更别说库房编号！我们家的事从没对外提过！”

王亿生不答，只望着她，目光深邃得不像属于这个时代。

“信我一次。”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长久以来筑起的理性高墙。

她想反驳，想冷笑，想把他当成又一个故作神秘的江湖术士赶走。

可不知为何，当她对上那双眼睛时，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那不是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经历过太多后的平静。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电话那头起初满是睡意：“小夏？这么晚什么事？”

“爸，我要进特管库，B17区，找一罐九蒸九晒首乌。”

“你疯啦？半夜要进文物库？再说那种药早该……等等。”林父忽然顿住，“你说哪张方子？”

林初夏念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都在抖：“这配方……是清末‘归元派’秘传！我们去年才从一处墓葬出土文献里复原了半张！你怎么会有完整的？”

“我现在没法解释。”她说，“但这个人……他让我来拿药。他说你知道。”

林父沉默了几秒，终于低声道：“我去开门。但你要记住——这事出了问题，谁都保不住你。”

挂断电话，林初夏回头看向王亿生。

他站在窗边，背影孤寂如远古石像，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