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晋西北的风跟刀子似的,带着沙子,从耳边刮过去,打在脸上生疼。
独立团驻地,伙房那矮土墙被风一吹,“呜呜”地叫,像被困住的野兽在哼哼。
灶台跟前,有个瘦巴巴的人,弯着腰,正一根一根地往灶膛里塞那潮乎乎的柴火。
火星子乱蹦,就往他手背上舔,那手背冻得通红通红的,还有裂口在渗血。
这人叫林峰,才十九岁,是个新兵蛋子。
其实,这身体是林峰的,但是灵魂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他可是特种部队里战功累累的兵王。
昨天晚上,他在执行维和任务的时候,为了掩护战友牺牲。
再一睁眼,就变成这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
这个林峰因为身体弱,被从战斗队伍里刷下来,打发到了炊事班。
就在他意识融合的瞬间,仿佛虚空里传来一声冷冰冰的“滴”,像是什么仪器启动一样,然后就没影了。
林峰的记忆七零八落,不过最要紧的信息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三天。
就三天,要是在炊事班还显不出自己的能耐来,就得被重新打发回新兵连,然后直接给送到最前线去。
到了那儿,只能去填那些炮弹坑,那些个小鬼子的重机枪手都不屑于瞄的小坑。
咱说真的,对于一个正儿八经的特种兵来讲,上战场那就是命里注定的事。
可就林枫现在这小身板,风一吹感觉都能倒,拉个枪栓都费劲,就这么着上战场,那可不是去打仗,纯粹就是去送死。
“得活下去啊。”林峰哈出一口白气,眼睛像老鹰似的,在荒原上扫来扫去。
他瞅了一眼案板上那堆黑不溜秋的粗粮窝头,硬邦邦的,感觉都能当成石子去打鸟了。
再闻闻那味儿,全是霉面发酵出来的酸臭味。
又看看锅里那清汤寡水的野菜汤,就飘着几片烂菜叶子,林峰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就好像有只手在肚子里搅和,空荡荡的肚子难受得很。
就吃这玩意儿,别说是打仗了,光是想活着都得使出吃奶的劲儿。
这可不行,一定得想法子改变现状!
林峰咬着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眼睛把整个简陋的伙房看了个遍。
说是伙房,还不如说是个杂物堆呢。
角落里全是破筐、旧麻袋啥的,空气里都是尘土和陈年油垢混在一块的那种沉闷的味。
林峰就像一只在黑暗里找猎物的孤狼,悄悄地翻找着。
手指头碰到一个又硬又油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
拽出来一看,哟呵,竟然是好几斤用好几层油纸包着的腊肉。
把那一角撕开,呼的一下,一股浓烈的烟熏香味就直往鼻子里钻,油脂也微微渗了出来,手指上黏糊糊的,还带着点温润的感觉。
这可是上次伏击战从鬼子那缴获的物资。
上级下了命令,暂时放在伙房里存着,要给重伤员应急当口粮,或者在特别极端的情况下当战略储备物资。
“嘿!新来的,你小子在翻啥呢?是不是想偷嘴啊?”
突然,一个粗粗的大嗓门吼了起来。
王老刀扛着半扇猪就进来了。
他把杀猪刀扛在肩膀上,刀刃在上黄的油灯下闪着冷冷的光。
他是炊事班长,大家都叫他“王老刀”,这人的脾气就跟他那把刀似的,又臭又硬。
林峰就像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理他,还接着在那儿摸索。
从另一个袋子的底部翻出了半袋小米,金黄金黄的,那小米的颗粒可饱满了,在手掌心里滚的时候,发出沙沙的细微声音,散发着谷物那种特有的干香味。
林峰的动作稳稳当当的,特别冷静,就好像在军火库里精心挑选装备一样。
“班长啊,兄弟们在前线那可是玩命呢,回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肚子饿得就像火烧心似的,这样哪还有力气再上战场啊?”
林峰转过身子,眼睛平平淡淡地迎着王老刀那愤怒的目光,
“这腊肉要是留到过年,恐怕好多人都等不到那个时候喽。”
王老刀一下子愣住了,握着刀的手也微微停了一下。
这话就像钉子一样,直直地扎进心里,他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林峰也不多啰嗦,麻溜地就拿起了菜刀。
手腕那么轻轻一抖啊,腊肉一下子就被切成了大小一样的肉丁。
每一刀下去啊,那叫一个准,就跟拿尺子量过似的,而且切的节奏稳稳当当的。
刀锋碰着砧板,就发出那种脆脆的“笃笃”声。
王老刀呢,眼角一个劲儿地抽抽。
心说,好家伙,这刀功,比自己杀了几十年猪的手艺还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