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归来，已半月有余。

那场惊心动魄的礁石屿之旅，仿佛一场被海雾笼罩的梦。带回来的，除了对蚀文教更深层的忌惮和那两面愈发神秘的铜镜，便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香烛铺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轨道——卖香烛、解小忧，听胖叔吹牛，看柳青青整理那些永远也整理不完的库存单。

午后阳光透过橱窗，在铺子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纸张特有的味道，慵懒而平静。

胖叔瘫在柜台后的藤椅里，捧着个紫砂壶，对着本《古玩鉴赏指南》打瞌睡，鼾声时断时续。柳青青则在仔细地给新到的一批线香分类标价，动作轻巧，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宁。

只有吴小邪，靠在门框边，望着街上稀疏的人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

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同于以往处理完事件后的休憩。而是一种……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空气凝滞、万物噤声的死寂。自从回到白事街，他总觉得有种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冰冷的蛛丝，时不时掠过脊背。可每次猛地回头，或暗中探查，却又一无所获。

是东海之行的后遗症？还是……

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心头的不安。或许真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蚀文教在东海受挫，总该消停一阵子。

“哎哟！”胖叔一个趔趄，差点从藤椅上滑下来，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妈的，梦见祖师爷嫌我资质差，要清理门户……”

吴小邪无奈地笑了笑，正要打趣他两句，目光却猛地被街角一闪而逝的一个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纸人？

巴掌大小，粗糙的白纸剪成，似乎还描着红艳艳的腮红和嘴唇，在墙角阴影里一晃，就不见了。

若是寻常纸扎，在这白事街再普通不过。但那个纸人……吴小邪瞳孔微缩。它的折法很特别，手脚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而且，上面附着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阴冷气息。

这气息，绝非普通丧葬用品所有。倒像是……带着某种怨念的标记。

“胖叔，青青，”吴小邪压低声音，神色凝重起来，“你们刚才看到街角有什么东西过去吗？”

胖叔打着哈欠：“啥？收破烂的三轮车？”

柳青青放下手中的线香，仔细看了看街角，摇摇头：“没有啊，小邪哥，怎么了？”

吴小邪没有回答，快步走到门口，朝街角望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起的几片落叶。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种折纸的手法，尤其是那丝阴冷的气息……

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骤然划过脑海。

笔仙！

是了！当年处理沈心怡学姐那起笔仙事件时，在废弃女生宿舍楼里，他们曾在一个角落发现过几个类似的、被遗弃的诡异纸人！据说是之前玩笔仙的学生用来“请灵”的媒介之一！当时虽然解决了笔仙主体，但这些纸人上的残留怨念并未完全清除，后来不知所踪。

难道……是当初逃逸的那一丝怨念，经过这些年的滋长，又回来了？还是……有人利用这丝怨念，在暗中搞鬼？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绝非好事。

“小邪，你到底瞅见啥了？脸色这么难看。”胖叔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凑过来问道。

吴小邪深吸一口气，指着空荡荡的街角：“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笔仙事件里出现过的那种纸人。”

“纸人？”胖叔一愣，随即脸色也变了，“就是那种邪乎玩意儿？不是早就没影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柳青青闻言，也紧张地站了起来：“笔仙的纸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知道。”吴小邪摇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整条街道，“但这东西出现在铺子附近，绝不是巧合。”

平静的日子，看来是到头了。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悄然笼罩了小小的香烛铺。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有看不见的阴影，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合拢。

那熟悉的、带着怨恨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暗流，已开始涌动。

(本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