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一个字的故事

一个字的故事

那一年,我在驻军医院工作,由于在报刊上发过几篇豆腐块文章,被调到政治部做新闻干事。我们政治部的主任叫郗倪,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是个老资格;我们的领导是个老八路,资格更老。在这些老革命面前,我们这些毛毛兵只能俯首称臣。我们的领导据说是个很有水平的布衣知识分子,他姓张,嘴有点歪,怎么歪的,谁也不知道。

什么是布衣知识分子呢!就是那种没有上过几天学,而完全靠自学上来的领导。

我们的领导据说敢和大领导对着干,还说在一次会议上当面站起来质问大领导,使大领导很下不了台。因此,本来早该升师职,可始终是个团职,但级别很高,是行政十一级。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行政十一级是可以进入领导机构的,但我们敬爱的领导还是领导,我就为他报打过不平。

我们的领导有个嗜好——爱讲话,每一次开会,几乎是他一个人的事,啰啰嗦嗦,没完没了,但你必须认真地听,不得左顾右盼,不得弯腰弓背,军人嘛。可军人不是神仙,身体超过极限,也有疲倦的时候,有人就在座位上晃动。这些小动作一旦被领导发现,他是绝不饶恕的。有个姓鲁的老军医年纪大了,每一次听领导做报告都害怕,终于有一次听着听着睡着了,领导当场就叫人家站起来,使老鲁医生丢尽了脸。

医院技术干部多,与野战部队相比较,还是散漫的,但人人都怕领导。有一段顺口溜这么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张领导来讲话。”“天惶惶,地惶惶,就怕张领导来查岗。”当然说这话时,已经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了。

那时侯,深圳是国家的经济特区,张领导就在会上大讲深圳的经验。可他总把深圳的圳读“川”——深川深川地赞不绝口。我第一次听领导把深圳读深川,还以为他是口误。可以后的大会上,他都这么读,我就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这个字读错了,回到宿舍翻字典:自己并没错啊,就是深圳,而不是深川。但不可思议的是:台下坐了那么多大学生,他们听领导念错别字,都无动于衷。我是个急性子,虽然才疏学浅,但对念错别字的人总要皱皱眉头。

我想我得把这个字给我们的主任说说,我们主任毕竟是老牌大学生,而且资历也老,一旦我把这个字挑明,他一定会帮领导纠正过来。然而,当我找主任郗倪说这事时,郗倪主任却说:“这个字我也说不准,领导那么念,你就那么听吧!”

我想郗倪主任说不清,可能也不认识这个字,便生出去找领导的念头,但我毕竟有点怕。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是为领导纠正错别字的,怕什么?于是,就敲响了领导办公室的门。

领导一见我,很热情地让我坐下,还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心想:领导还是很亲切的吗?不像一些人说得那么冷酷无情。领导一边给我倒水,一边说:“你找我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是你在大会上将深圳的圳念成‘川’字,我来给你说说。”我呷了一口水说:“那个字念zhen,和赈济的赈同音。”我把拼音也读出来了,怕他不信服,还做了佐证:“这个字在现代汉语字典1456页上,是个方言字,作田野上的水沟解释。”

我把话一说完,领导的脸红了一下,可人家毕竟是老革命,很有风度地说:“是读圳吗?我怎么读成川字了?哈哈哈……好啦,这个事我知道了,再没别的事吗?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站起来给领导敬了个礼,兴高采烈地离开领导的办公室。可在那天下午,我们的主任郗倪就来通知:叫我去农场喂猪。我疑惑不解地说:“主任,今年的上稿任务还没完成呢!”

主任说:“你这个人啊,真是一根筋,叫你去喂猪,还考虑什么上稿不上稿的事?”这么说着,他看了我一眼:“领导读川就是川,有你说的什么?你没想想自己一顿吃几碗饭?跑去指教人家领导哪!”

我的脑门“嗡”地一响,一下子明白了:叫我去农场喂猪,都是“川”字惹的祸啊!怪不得当初主任黏黏糊糊地打马虎眼,原来他是怕得罪领导啊!这都成什么了?明明错了,却要……

我极不情愿地上农场喂猪了。其实喂猪也不是什么丢人事,可叫一个新闻干事去喂猪,就有点不正常,张领导报复人。我的特长是写新闻稿件,叫一个擅长舞文弄墨的人走进猪圈,不说是大才小用,起码是门不对路。那些军工就和我开玩笑:“你肯定是得罪领导了,要不,一个被人称道的笔杆子咋会来喂猪?”

我心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对领导恨得要死——什么老革命?什么老八路……我把对领导的怨气都撒在那头老母猪身上,一见它就用鞭子抽:“你这个张领导,我给你指正错误,你就整我?抽死你……抽死你……”

我正抽着哩,张领导来了,后面还跟着院长。我吓得不知怎么似的,张领导却咧着歪嘴“哈哈哈”笑开了:“你这个小鬼头呀,我知道你要用这个办法对付老朽……”

张领导的话没说完,院长接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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