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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大部州交界,偏隅汉人领地有一灵土;是山中谷;谷中山,山中园,园中翠靑胜翡,艳如彩霞;却无蜂蝶蜗蛄蚨虻蝉踪迹。
雁跃鹂翾,鹤舞鹭旋啁啾雝雝,交织四面瀑泉如繁弦急管。蝶园地势较之嵽嵲,亘古时若不从蚕丛鸟道又钻鼪鼯之径攀上来,自然只闻园中声,不知园中貌。
古往今来多少传奇史诗,万邦文史,中原礼俗,贸易要道,军戎戈舆。蝶园都成功避开,从亘古至今都遗世独立鲜有人迹;不是五胡末期兀得山中腹地一神秘学堂,可能还不至现今有这能让倮虫下脚的山路。
有了学堂,有了要道,后也有了麹车,药农,牧民。幸而紧慢数量不足言惊扰,蝶园至今灵气依旧,未采荛过甚。学堂荒落后又不知何故现今只有一药,一牧,一老往复。药农女更是蝶园之葵莲菊棠久未见矣。
忽闻得身后人走近,转身睢盱后终冷静下来;怕是尊驾来慢了倏尔便要涕泗喷汩了
现下还光顾的只这位先前盯着地上篚笼踯躅哀叹的牧童了,小童清秀儒炯不辨雌雄。
来人顶未帩头披头散发,银发皭然,尨眉长柳,桃花圯月目,隆准悬伏犀,雪髯藏朱红,鹅颈腠理细;凝脂玉面,鹤发童颜;眉可立鹊,靥贴春风相映罅隙。叫人忸怩不忍挂相哀苦煞了这脩嫮光景,又叫人不恼他喜从何来。
麻衣素袍满画兰竹,内祍里有活物鼓动紧着呶呶琼鼻唤小童接笼来装;原来是四只信鸽一时疏忽飞逃,幸而被这白毛笋面尽数找回。
小童生父是某犬戎小国的传令使,家中虽有田有牧但也指着公职傍身,战事时也能多逃些繁珂重税。
阿娘走后大多辛劳扛在一人肩上,和面前这位“散仙”实是比不了。
「老夫如何就散仙了,也是凭手艺吃饭,不过咱乐意逍遥罢了」俊娃乍闻白毛笋所言分明辩驳于自己心思。
这老小子不等小孩惊诧又道:「放牧放的好好的,劳什子戏弄这鸽子,是嫌日子过的太平了些?」言罢放下笈箧囊橐同一地的墨宝卷轴和汤鬲毡帛一道四仰八叉起来。地上这一件件不禁让人咋叹这老骨头负重这些个是如何追回鸽子的。
「不怕您笑,说是消遣也是赌气,可看到那处一尺方寸近5尺高的葱茱?」小童指着震巽草地问道
「看到了,很是寻常。」“老者”道
「之所以它能长那高,是因蹄畜素禽皆不食它。才使得这翠生,茱秀于丛。虽吾也不知原因。但阿爹却说那草里住着荫仙,故牛羊不碰,鹿马不近;蝶蛄不扰蚨虻不侵。其言很是痴蠢。」
「这园中何时来过獐鹿?就是狍子也不曾见半只。」老痞嬉笑打岔道。
「勿介怀于细,再者此园若有狍半剌;我等就要作伥鬼了。」那俊童也卧下,续言道「家中原本都是汉人,闹了兵乱才逃到这蛮荒小国,阿爹不知什么手段得了一职半吏。在乡中也算吃得开。
乡中也有其他汉人,与狄民相处还算和谐;只是笃信杂汇,各种鬼神魔怪之说大兴乡里。
爹娘也与乡偃仰,盲信起各种阴神魍仙;阿娘罹病时被一匹游脚巫哄骗的吃哽了香灰,不日阿娘病情加重在恶巫一声声心不够诚中眦裂离世。
又那鬼郎中早见乡里已无人信医药,偏偏要紧不慢的在阿娘出事前远走。两家明明不到半日脚力呀,何况家家有马。」俊童说着却也平静,莫不是日子久了,心也皮实了。
一旁的虽未出言安慰以表歉意,却也不知何时识时儿的收了欠笑「这又与鸽子何干」
「这鸽子我熟悉,今日里阿爹不当差,就偷了四只不得巧的试之。」
「要试些什么。」老痞坐起身来了兴致。
「你瞧这信鸽,驯化得当会敲暗语,窥察日久我便也晓得了。你可知如何训得?
诀窍就在于,数着点数投食;如两短一长,两长一短此类的。但不可让它们瞧见是人为刻意,可用丈竹斗置入一粒由火麻仁、红黍子、豆米沫等碾粉抟成的小丸吹出。是鸽子最喜食的粮丸。盯着未投食却已敲出暗语的立即喂之;日久信鸽便如痴症,一饿便两短一长,两长一短的点啄作揖。如此一来不同信鸽便得不同暗语为己差用,又两两三两为组可窥得军机。
纵是叫贼人捕了去,身无信物又瞧不出暗语;也只能作下酒菜罢了。
早前我就知道这许多,阿爹却同我讲信鸽是祭司请魔仙下了真言才有这般神奇;嘿,我今日定要叫这鸟儿讲我的暗语,让阿爹信我的“真言”,回看前时皆是痴愚。」
牧童忿道,却仍平静。
「罢,了然我这又是不同:以一鸽为主,让旁鸽都来学它;全然信我一手造化的巧合。这蠢鸽、或癫、或跳、或旋、或两短一长、或两长一短闲耍时某一动作;就凑巧着我照数着三弹指送了一次粮丸。这蠢鸽以为是闲耍时的某一身形才触发了受用妙诀,然一直往复同一身形欲得粮丸,旁鸽也学了起来;实则它们无论癫静我都照三弹指吹出一次粮丸。那鸽子自顾自信了自己的以为是。
你可知此谓之何?」俏牧童用问句毕。
白毛笋痞笑复面:「小老儿以为,这就似庸人们倒霉时赖上过路乌鸦,福运时稽首莫名神仙,风调雨顺跪风拜水,赶上天时不济就祭人畜息神怒;正是强连不凑巧蛮系不相干。好赖要找个归咎。」
俏童也笑,坐起身来:「未曾想你这痴样一点就透。本想着还要细说明个几回合你才明了呢。」
「那你以为,这天地之中可有仙圣鬼怪否?」笑耄问
「......无,吾以为冇。......纵是有,也绝不应是戏中所写,口耳之传」俏童答
老头道:「好你个阴神魍仙,如此一来岂不矛盾。」
俏童纳闷:「阴仙唤谁?是说我矛盾么,何故?」
「这呆鸽蒙你恩惠,受用于你,换作是你,亦或是换了旁人,与其信那久拜不应的风水,不如信眼前一揖就响的受用;你还说不是人家的,不对,鸽家的神圣??」
不知是否恼他拆台讥兑,牧童半晌不应,忽而似想到什么,起身走到羊群里在羊背的皮裹里翻找。这个找不到就去那个找找。
“老头”见牧童言毕,以为他做起本家正经事;就端出一鬲美汤,取书篓里两根长杆中锋毛笔当筷子,准备大块朵颐;那笔尖上还有墨哩。
「找到了,喏,是你的吧。」俊牧童递来一卷甚物打断了白毛笋享用;那皴手接过打开一看,刚入了一大口的汤喷了满缯,喷在这打开之物上,随即哭笑不得。
「我道你是得灵儿了出离这纸,衔了画缯一起走了哩,原是叫人剪剥了下来成了这,这与你名儿贴切的样。哈哈哈哈哈哈」老头指着残画哭笑道
俏童莫名,这老头竟不嗔怪我毁了他爱画,不怒反喜。就是细究也要疯了。
原来这人是个画师,未报家门不知庚龄;虽须发眉皆如雪,竟无一寸玉肤不似剥壳的熟卵,只那皴手瑕疵,若是发须眉皆黑,定是一壮年美人;画师善画毛羽二虫;尤是那驴子画得最为传神。四处游历采风遇着这美景宝地,就幕天席地住了下来。见这牧童可爱也时常逗耍。今日在俏童手上复得早前遍寻不获的得意作『毛驴』,画缯不再,狗啃似的独裁了毛边驴子下来;不能不说不是其成心报复;若不是追鸽有功,怕不是今生无缘再见得意之作了。
「你莫胡想,之前见你多画鸟画山,不知你会画驴。我乡里有个名手,所画凡他目见无不传神,之前害死阿娘的恶巫就是他找来的,在路上拾到的以为是他画的就裁下来想做个皮影子逗闷,可不是成心气你呀」
那俏童确满脸歉意,但,再乐天的白毛猴子此时听小童声音也像是深谷传来,越来越远。一边苦笑,一边猛吃鬲中之物;不一会就食困睡去,「乏了,勿扰」
那被他喷了香汤的驴画也不摊开晒晾就折了折揣进怀中抱的死紧。
小童以为他装死,就不管他了;早听闻但凡画师名士,都待自己佳作如亲骨肉,这达观乐天之人竟少见的避忌起来。现下是真闯了祸了。
不知睡了多久,谷寅天的;那酣睡之人竟口吐氤氲,久之成雾风吹不散。枕着汤鬲不知觉,又那汤滴一滴到苗儿上,就见那苗儿囫囵倏尔长了二寸,又滴到一滴迸泛起五彩微霞;便纲种不辨了。再滴一滴,那苗儿就似手指舞姬俏皮曳舞起来,穷滴就唤起了周围凡株庸草一同起舞。
酣人因舞茏搔到痒处而欠身曳动,众舞即停;待酣人复酣片刻又小心的舞了起来。
这厢梦中有人呼喊酣人:「快醒醒,来了。醒醒,速逃。」那声音像牧童又不像,却同是雌雄难辨,语气轻剀却响亮。
悠悠坐起,天色已变又见四周无人无畜只剩自个儿。被酒瘾唤起欲下山买酒吃;就忽看下山去处一怪影,那影佝偻身形也有五尺五寸高,着人衣兜袍有人态,袖里晃一把短刀像在搜找什么;有时侧过身竟看到袍下晃一条满鳞的尾巴。
欲藏身却那怪先发觉了自己,那怪抬起头;竟见鼯鼻蛇额,猬身无刺,袖袂外覆满乌亮黑鳞,竟是个两足而行的地鳞虫。画师心中翻转,便忆万里路中也曾遇过此兽:「莫不是成精的穿山甲!!?」
「穿山甲食蚁,寻我作甚,我与牠无冤无仇吔,我没吃酒就醉了??」这人见后路无遮无掩遁逃不得竟掐诀念咒,令着两侧的荆棘蟒藤疯长而聚如得令的小厮欲要拦住此怪。
那怪却猛砍开路;佝偻身形全无兽态,奔袭舞劈匪气十足。
又辨认忆起那袍子,猛想起:「嘶!那宝乌头的美汤莫不是这怪烹煮的?!怪了,坏了!它怎知是我。又如何寻来的?!」
眼见“苦主”已找上门来,不知是本领用尽抑或惊盲着了;被杀气驱策的趔趄退逃。可上下山路只有一条,拍额道「今儿个怕不是两选境地,或一,人肉赔汤,或二跳下山涧免作兽粪?!那也是条死鱼呀。」
鳞兽逼近,看来是没空选二了。
那怪却觉足尾皆一紧;回头看时,前肢又一紧;两位瞧了真着,竟是地上麻茏不知何时囫囵蹿成比人高,又三五成抟拧成麻绳捆缚鳞怪。
此番异状,却非那慌货施为。只因他无此本领
那怪劈砍缠之不尽的麻茏时,画师就有隙选二了:「成了兽粪即是见到先生们也无颜寒暄了。」遂行至崖边背靠悬瀑本打算闭目跳下,却先觉怀中鼓动,从内祍里跳出一影,竟是『毛驴』。
毛边纸驴立在地上,“口”中也是不散的氤氲;猛吸一口气,直吸到似蛤腮一般扁转为鼓:须臾间竟活生生化成了头真驴!!
那驴麻利,转过身一俯首就将画师挑到背上;白毛笋刚坐起,那驴就驮着人往山涧纵身一跃!竟把刚脱身的穿山甲也愣住了。
俩已悬空,却未下落;片刻便冯虚御风,不知叫奔还是飞,横竖是越升越高;此番种种异状从画师神色来看是全不知情,除那拢聚拦怪的荆棘蟒藤外就不再是画师手笔了。
刚刚还是未申光天;一抬头却已满月当空,再俯瞰蝶园全貌;才知此地『蝶园』之名由来:「原来要从这儿看,才瞧真着,是锦簇茏苁成一只大扑美蝶!这夜色下依旧霞光异彩须纹毕现栩栩如生,这奇观竟是天地造化?」
这种种的叫画师惊转为呆,呆变为喜,倒胯在驴背上哈哈直笑:「这要是书里一折,与方才真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哟。」
皓月变毛月,再瞧这癫耄,变故种种竟又酣摊起来。实是无心无肺?却是这白头小生以为发梦,遂欲反梦转醒;既以为是梦却还知夹紧驴臀莫坠了;虽对现下境况无措惊慌,却更多是新奇,本就是个浮云浪雀的主。
就在这荒唐档儿隙,骤觉周身环光笼罩云蒸霞蔚,立身观瞧如置身霞虹涡旋:往上看可手划星河却倏尔光天烈日忽又骤雨雷风。往旁瞧;一时雀雨旋聚、一时鹭鹄一线、一时龙凤争天。往下见时而人牲街集、时而兽裘茹毛、时而刀耕火种、时而千军万马、时而叩山祭海、时而洪荒盈天。这光穴中闪烁景象,纵横观瞧无分方位、日月斗转、四季轮见。那看客身上已有枫、雪、蝉翼点缀。座下驴儿只管在云上奔腾,也不知去哪,也不知在哪,不知时辰也不晓方位。
却有一处景儿何时竟能瞧的真着没再变幻了,连下面跫音人言,打更唱时、棚圈啁哳都能听的真真;似很远,又似蛮近,像个云中沙盘呈现。时辰上算是和现下对上了;但那稀稀落落过路的打扮,瞧不出种姓,却比老画师阅历中花哨;看面相虽偏富态,确知是汉人种,可鬓髻冠戴又与“咱”不同。
「怪哉,汉人里哪一国这样风俗,狄戎未见,九国未闻,就是那戏文的也没描述。吔,糟糕,枉为读书人啊,那酒肆府邸所书,竟不能完全认出。」再看那驴,不声不响依旧四蹄交替;但看脚下所见,也未挪动半分啊,那就拨开驴尾看个真着罢。
眼下深更,路不见人。眼光至一城隍方圆,因有襁褓啼哭让“老”画师倍关切,就细下观瞧;但配上四周栉比屋室都有人攀谈,似特意细说给这位看客听一般:「确闻最近六婴出没,装娃啼哭诱人投腹,旁人听到都要饶开八九,只不是六婴也是其他妖怪罢,不然怎能一哭七天还都哭在夜里。这臭叫花子是丈着自己臭成心想毒死那妖怪吧。」
另处又说:「听守城门的舅爹说,那人似聋哑一般,施舍不理,欺侮不睬,只因见他从马下救一小童才倍关注,舅爹说他从城门外初见到至此已走了半日,竟是特地去那儿的城隍庙?那里可是临时置放棺椁之处呀。」
又一处说:「听说了么,那城隍庙新运来的棺椁,白喜事是韩老将军之妻,只因城外兵变,夫人受了牵连,将士暂将棺椁安置于此。」「快闭窗熄灯罢,要被他瞧见过时变了伥鬼,就选你当替身可好?」
那城隍庙外确见有一饿殍模样,油毛泼面,一身黢污,腌臜蓝缕;拖一条跛腿行至了城隍庙。说的是此人罢?!
但细见城隍庙内所呈光景,比那议论之声更为精彩:只见一地着胄甲的死尸,都手持兵刃三五躺趴在血泊中,各有形态却同壮烈。
「就算这城隍庙地处背社,可如此惨烈情况为何百姓只只听得婴啼,不闻得斫响,杀喊声?」观者心道。
庙中确有棺椁,棺盖早已大开,还倒压在死尸上;那柩中两人,一妇一婴:那妇似刚产子,面如槁灰早无气息,胸口齐整的血洞已不汩血;身下脐带连有一婴枕在两腿缝中,只因两手被缚于颈后,权尽最后护子绵力。
小娃看似不足三斤,奄奄一息;但你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原因有二,一则那婴孩虽还枕在腿缝羊水里,可拇指大小嫩手张开却见柳尖指甲,口中翕动却见两根猫细尖齿但无它臼。不可谓不骇人。
二则柩旁立一凶徒,身披盔甲两手握刀,似要扎杀那婴儿,却一直僵悬未有下手;是站该诛杀“妖婴”,还是站年幼无辜?
「呔!!!」见此情景“哑巴”乞丐竟大喝一声。
那凶徒僵尸一般转过头去,凶刀铛啷啷划在棺木上直逼臜乞而去。叫花子见状,从尸身上抽出刀来将将架住那凶徒劈砍,倏尔你来我往挑斫拨刺,又旋抡纵横;如此两三回合,若不是“跛侠”“让”一条腿,又盔甲替凶徒挡了两招;还真不可妄定胜负哩。
再瞧四周暗室,皆无所动都是鼾声「果真听不到么,更夫更是距此不到一丈路啊」观者闷道。
“跛侠”气喘如牛,手上烂布缠刀,蹙眉凝神以备。
「那瘦殍蔫相的,竟有如此身手??真真练家子。好!好!」观者拊掌叫好如看戏一般。
再见那凶徒,虽未气喘,终冷面如尸一目未眇木雕一般也未见唇鼻翕动过;但也大汗泼面,那甲领里也接满了汩汗。可见虽过招不多,俩人也是拼劲全力了。
「碍事!!」这城隍庙中一声不知是谁喊的,站立两人皆未开口。却见那凶徒迅速卸甲摘盔,将那冒雾撒汗的胄甲铜盔扔到一旁。“跛侠”却也麻利的扒了死者甲盔趔趄趄穿戴起来,边穿边退已拉开十尺。
凶徒一个垫步转瞬之间已到跟前!“跛侠”慌忙屈臂反手旋刀挑开来刺,忽而又要应对四面来袭;只因那凶徒解甲后身如风雀,形同鬼魅!快到咋舌!!
疲于应对已到极限,未出六招“跛侠”已露出破绽空门大开;就在侠丐身上将开血洞时却只听「咻噗」一声叫凶徒僵定当场,凶徒咧头去瞧;竟是一支枭箭透背,整扎在右肩胛。
「射头啊!射头!!哎呀」驴上观者急叹。
「叛贼还不伏诛!!」来人三五兵士皆挈刃对敌。未明火执仗,似是临时出动,抑或是怕惊扰百姓。
「碍事!!」又是不知何处一声。“跛侠”离的最近瞧的最真,那凶徒倏尔颧颊紧鼓眦目缩腮,眼中迸泛红光在夜里尤为打眼。
又是一箭射来,这次是头;却如撞在金刚石像一般箭矢弹飞。
不等众人咋叹,那凶徒叛贼已往兵士提刀冲来。「上!」这边也没末气势将来者围攻起来。
“跛侠”不理厮杀,径直去救奶娃;瞅一双脏手,又四下观瞧:神像下竟有一大盆清水、瓢舀、皂角、方巾和胰子等物。外面拼命厮杀,里面认真揾洗。
间不容发,皂胰又不足只得洗个上身;片刻后再看盥洗得从脖到脐处真是白白净净,若遍身沐浴岂不是脱胎换骨??
跛侠至柩前切断脐带后从腰间囊橐里抽出一条避污帛刚欲包起奶娃即被身后杀气乍起,一个前翻绰矛回马刺去。
刺到那“金刚石像”胸前,凶徒遂就像个卖艺耍把式的,顶着连跛带矛直往内逼;“跛侠”欲抽矛再刺却被凶徒反手一刀将矛两段。
驴上看客见下一刀“跛侠”就要人头落地,指着那刀急道「呀!!!」
喊音刚落,刀已劈下,却未见血撒,也未落人头;再瞧那凶徒手上所持:竟是一株连翘!!!
如此变故,叫那尸僵凶徒也愣了;“跛侠”可没间隙惊叹,临危本能趋他提刀杀敌,却也是“刺铜砍铁”白费功夫。
那凶也是刀抽变柳条,刃提化娇花;那云上驴客惊愣「我竟有这般神通?早知有此本领,也就无需牺牲那些兵士,让他们帮着把此贼降喽」
一时间谁也拿谁没办法。凶徒就“丈着自己硬功护体”徒手去扼“跛侠”,“跛侠”刀落反扼;却扼不过其刀枪不入之身。
片刻,消是那黢污臜面也瞧出爆筋赤红,浑浊深目也目眦夺眶红丝网瞳,口吐涎沫如退潮蟹腮。
那云上看客如坐针毡,联想到方才凶器变花变柳,都巧在替跛侠燎急时那戟指一呵!!心想错不了:自己做梦自己自是能左右局势言出法随了。救人心切也不管所想虚实,默念心中所祈就朝那尸僵凶徒一指,喊了声「退!!」
果如他望,那凶徒忽然脱手登时似被劲龙猛马绁拽一般仰飞十尺;凶徒愣在当场,弹指功夫欲复扑扼;即又扑又「退!」,又「退!!」又扑如此往复了三刻,那驴上的,那行凶的,都很执拗。
这三刻“跛侠”也没闲着,给那奶娃擦身沐浴,裹好襁褓,又用装满人奶的羊皮水袋给孩子喂奶,那娃口中嘬的,是一乳首形状扎了孔的软物盖塞;不嘬便滴奶不漏甚是神奇。这些什物件全是从他斜挎囊橐里翻出来的,如此,更是让人惊叹他身手了得,方才如斯拼杀竟能保袋内物尽完好。你更纳闷;鼓一袋奶,他竟滴口未进全喂将那娃娃从奄奄一息到四肢欢动;自己却胸腹内凹,蜂腰柴肢。
却看这回驴上客眼珠一转,也不知念了什么,覆掌屈臂又伸直。
登时无云无光的从天而降一只舟槎大的金掌压在凶徒身上,有掌无臂就像巨神像臂上生砍下来的一般,将那凶徒按伏于地,就让其似一只被履靴跺在地上的蠊精一般动弹不得。这还不算,那凶徒一仰头就见那城隍庙内城隍爷爷的脸辇毂般大,离地三尺悬在自己眼前;缓而慈眉善目变作狞面獠牙颧突腮皱可怖形象挡在“跛”“凶”之间。
「呱哇咯啊啊啊啊啊!!」凶徒并未张嘴也未腮动,依旧木雕尸面。但这声怪叫就应是于他处发出来的;驴上客好奇欲“翻掌”察看,那舟槎金掌也一样翻开动作。凶徒一释负便乘隙如松斜弹秆立起,退后数十尺:继而颔歪肩斜磨牙拧胯浑身筛擞摇头晃脑。
就在驴上看客和“跛侠”惊愣的功夫,凶徒背插之箭矢「噗」一声离体而飞!顺时从创口迸出密雨般黑血氤氲于空却地上滴血未落。
驴上客正欲做些什么,那黑血倏尔抟凝聚于一处有了形状,鼓动凹凸几下如吹糖人一般成一只半人高枯叶螳螂!螳螂不给众人心思隙机,撂下“皮囊”振翅逃飞。一溜烟没了影。
但看那“凶徒”身形完好,却跪地佝偻,继而头磕点地,手一摊,没了动静;就像个受了拷打累死过去的犯人一般。鲜红人血从箭伤汩汩流下,终流到地上;幸寻常血未变作什么精怪。“鬼城隍”一头一掌亦作烟雾消散“身退”。
云上驴客与那“跛侠”同是松一口气;“跛侠”将襁褓缚在身前,四下张望后就又拖一跛脚启程,不消半街就扶墙难行,只因本想以兵器作拄,却小娃一见兵刃便嚎哭不止只好作罢。驴客不忍;又“施法”将人庭院栽树折下粗枝变作拄拐凌空赠到“跛侠”面前。整举全是画师驴客一个念想便能完成,故让驴客深信是做梦无疑。倒说也奇怪,那树被“折”下一枝后便树枯叶雨,须臾就成了“碳桩殪木”生气全无。
跛侠先是一愣,接过拄拐后拄那拐折返回去;回到城隍庙对那城隍爷爷稽首叩了九叩,却只因跛腿斜撇礼数不全。
「你跪错神仙哩」那云上驴客吃味道。「也不知所见是真是幻」想再帮他一把,心想若真是梦幻那世上便少一受苦良善,不好?。
「身无长物,你就将就受用吧」说话间驴客画师从怀里取一两拳大小苞苴,悠悠“送”了下去。
也不知从多高飞下,那“跛侠”叩完便接住袋子飘然落于手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五两秕子;将谷袋收好又作一揖便再次启程。
「这家传祖秕无甚神奇,只是比其他粮食解饿,瞧你应是有自己安排才准备如此妥当,这祖秕应能保你成功到达」话音刚落这“下界”事物就云蒙雾挡“戏收影熄,音消画散”,便啥也看不到了。再往四周纵横观瞧,还置身于霞筒云穴里;只是异没了那变幻景致日月众生和轮转四季。
得了冷清,这画师驴客静了片刻许就发起吁来「初生于柩,猫牙柳甲...啧啧啧呀...我又何尝不是个怪胎降世呢?若非生的早了,定要和此子作同患之交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遂,眼前人生浮相,今生过往;如疾走马灯,幢影转鹭,回看种种,深陷旧忆......
画师老者之忆便肇始于喧嚣蝉鸣中......
发布时间:2021-05-17 19:5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