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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璇玑上了楼。
大明楼的二楼是空阔寂寞的,雪无咎又坐回了原处,正一杯一盏饮着酒——他饮酒就像喝水,就是喝水,别人也没他那么干脆利落。
“六哥!买这疯子的画有何用啊?”雪璇玑把一卷画丢在了桌子上。
“这——你小丫头管不着!”其实,雪无咎也不知道要作什么。上官冷泉在下边画了五年,他雪无咎就这样买了五年的画——他天天画一张——她就天天买一张。她还记得上官冷泉头一次的画——那画,画的是万里的山;那画,画的是漫天的雪。那画,画的是孤独的马;那画,画的是清癯的人——人在马上,马在雪中——雪包裹着山、包裹了人;还包裹着天地、包裹着一切——画、画的不错,围观的人都不住地喝彩——
“这画谁要是喜欢,五两银子拿走!”喝彩的人,三三两两地走开了。就只剩下了上官冷泉——上官冷泉呆立着、呆立了——他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画的不好?”许是不好吧——不好?那刚才的喝彩就是嘲讽!上官冷泉就从里屋端出一盆炭火来——上官冷泉就把这第一幅画投进了炭火。就在画全化成灰烬,随风飘逝的时节,上官冷泉的眼泪涌了出来——几滴溜圆的眼泪——用‘涌’似乎不妥,哪就用‘掉’字吧!这几颗清泪掉落——也落尽了雪无咎的心窝儿——雪无咎觉得,这几颗清泪很沉重。
上官冷泉烧了第一张——
上官冷泉烧了第二张——
上官冷泉就一天一张的烧。
每烧一张,上官冷泉就往下掉两颗溜圆的泪珠儿——
到第五天,烧第五张时,雪无咎的手肘撞在了雪璇玑的腰上——
雪璇玑就随之开了口:“等一下!这画我家六哥要了!”
从此,上官冷泉就天天画一张,从此,雪璇玑就天天买一张——
画在雪无咎那里一摞就老高——
雪璇玑说:“姐,扔了还是烧了?”
雪无咎不让扔也不让烧——雪无咎把那些画,一张张整齐叠起来,码在了一个专门的小轩里的专门小柜里——
“璇玑。”雪无咎忽然把酒杯搁在桌子上。
“什么?六哥!”
“去把那疯子喊上来!”
“喊那疯子?!”雪璇玑弄不明白,所以僵在了原地。
“去!”
“哦!”主人究竟是主人——仆人始终是仆人——雪璇玑匆匆下了楼——
上官冷泉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像是睡了——
“哎!”雪璇玑唤他。
上官冷泉睁开了眼:“是你!干什么?”
“我家六哥让你去一趟!”
“去哪儿?”
“大明楼!”
“让我去一趟?”
“是呀!让你去一趟——”
“那他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一趟呢?”
“你什么意思?”雪璇玑怒了。
“哈哈!”上官冷泉笑着站了起来:“你家六哥不会用‘请’字吗?”
“哪里!非我家六哥,是我失了礼数!”雪璇玑收了怒容,压了怒火:“请上官公子到大明楼一叙如何!”
“哈哈这多好!”上官冷泉笑着进了大明楼。
“上官公子!上官公子楼上请!”没等雪璇玑说话,店小二就抢了上来:“这是上好的千日醉,掌柜的请公子尝尝!”
“你还好吧!”店小二受宠若惊:“托公子的福——托公子的福!”在店小二心里,上官冷泉就是他的重生父母,再世爷娘——要不是上官冷泉,他店小二那年冬天,早冻死在这仙霖缶里了——哪还能当上这大明楼的伙计啊!
“六哥!上官公子请到了!”雪无咎仍旧喝着酒,杯空酒尽才把目光——奇怪的目光驻留在了上官冷泉的身上——说什么?雪无咎的脑子平白就纷乱了起来——纷乱的她找不出几个字能拼凑出一句话来!
“六哥?上官公子请到了!”好半天儿,雪璇玑见雪无咎无动静——只是呆着,就复了一声——
雪无咎的脸红的可爱——是酒的缘故?——:“哦!上官公子请入坐——”
“雪公子找我有事儿?”
“我——请公子妙手丹青,为我画幅相如何?”雪无咎的心,犹如小鹿撞——雪无咎竟搞不明白,见了这疯子她竟这样地心绪不宁了。
“这个不难!”呼来小二置纸备墨、文房四宝,不一刻就齐齐备下了——
铺好纸,他就把笔浸在了墨里——墨浓浓的、香香的——上官冷泉把‘千日醉’的泥封撕开——酒香就四溢——大明楼里满是‘千日醉’的酒香——
上官没有再坐下,他就那么洒脱地站着——很有风度地站着、仰着脖子、就着坛口,鲸吞狂饮起来,琼浆玉液尽数落入他的肚子——画也就从他的肚子里溅了出来——如墨的长发,如瀑布披着——拖地的白裙,裹着娉婷的体态——
“你干什么?”雪璇玑怒叱:“你这疯子,怎么将我家六哥画成这般模样?”
“你家六哥原不是这模样吗!”
雪璇玑噎住了——
上官冷泉又一轻轻丢笔,洒脱地转身、飘然而下楼去了——
“站住!”雪无咎喝了一声。雪无咎认为,上官冷泉这疯子没把她放在眼里,雪无咎认为所有的人——所有仙霖缶的人——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应该仰头看她——上官冷泉却把她当空气——当透明的——而且他的眼睛自上了这大明楼就没好好看过她一眼——见到她的人没有不看她的!看到她的人,眼里都是无限的敬畏,还有为美丽的惊叹——她自认为她的容貌虽不及姐姐——但她自信,除了姐姐就再找不出第二个敢以容貌居她之首的人了!
上官冷泉停住了脚,转过了身:“你还有事吗?”
还有事儿吗?居然是还有事儿吗?雪无咎脸一寒,两道冷飕飕的光,就扎到了上官冷泉身上——上官冷泉的心下意识的为这目光紧了紧:“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因为知道本公子是谁的人,是不会这个样子的——
“哼!”上官冷泉不屑地撇撇嘴,露出一丝儿轻蔑地笑:“你不就是缶令老爷的假六公子么?”六公子就是六公子,怎么还是假六公子?雪无咎的手不禁抖了起来——她有这个毛病,一到气极手就轻抖不止。
雪璇玑见状,抢到跟前握住了雪无咎的手——雪无咎的手冷的就像腊月里的冰。
“疯子你不想活了么?”雪璇玑尖着嗓子狠狠地喊。
“怎么?这句话犯王法吗?”
“你——?”雪璇玑尖着嗓子狠狠地喊了一声,操起桌子上的一把筷子,照上官冷泉打去。
上官冷泉可没提防这一招,一把筷子别无旁逸地全戳在了身上、脸上——疼,倒是不疼,可七尺男儿让一个小姑娘拿筷子掷,这总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吧。上官冷泉的脸腾地沉了下来,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窜起,直撞的脑门子嗡嗡作响:“狗作人势!”上官冷泉压了压火气儿,咬牙错齿地挤出了四个字。无奈啊!自己这胳膊再粗,也拧不过人家大腿——人家是谁?人家是皇亲国戚——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有多少王子能与庶民同罪?王子毕竟是王子;庶民毕竟还是庶民。就是包青天,不是也有龙头铡、狗头铡的区别吗!王子死也离不了龙,庶民死也离不了狗!民与官斗,上官冷泉清楚,斗也没有好果子吃!
“你放什么屁?”雪璇玑咄咄逼人。
上官冷泉忽地哈哈笑:“堂堂七尺男儿,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上官冷泉扭脸儿往下走了——楼梯板响起了均匀的脚步声。
雪璇玑抢到画跟前伸手就要撕。
“干什么?”雪无咎急抢了过去。
“撕了它!这样气人,要它何用!”雪璇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儿。
“别——别撕!”
“哎!六哥,真搞不懂你心里想什么?”雪璇玑带着气儿,把画甩在了桌子上。
“噫!”雪璇玑轻轻地叫了一声:“六哥,这画上还有字哩!”
“是吗?”雪无咎凑了过去。画的左上角,有这样几行清隽小字:锦衫裹玉体,翠叶盖芙蓉;莫非女儿姿,不堪负粉装?
发布时间:2020-12-11 08:4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