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画纸往死牢走，后颈发凉。
画角那道“囚”字还在渗血，和丙字牢最深处那间牢房砖墙上的符，纹路一模一样。
老周蹲在廊下啃馒头，见我过来用脚踢了踢脚边的酒坛：“昨儿个你那副本又没睡踏实？眼窝子青得跟鬼似的。”
我没接话，摸了摸怀里的画。
玄甲囚那间牢房，我去过三回。
铁门上挂着九道镇邪锁，砖缝里嵌着朱砂符——苏若雪在边关地窖画的，也是这种符。
“王疤脸今儿个申时巡牢。”老周突然压低声音，“你要去底牢，赶在他来之前。”
我喉结动了动。
他总说自己是混吃等死的老狱卒，可连我藏在草席下的半块符纸都翻出来过。
蹲在旧档堆里翻账本时，王疤脸的皮靴声“咔嗒咔嗒”从东头传来。
我抄起半卷发霉的《囚籍册》，猫腰钻进通到底牢的暗巷。
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玄甲囚的牢房在最里头，铁栅栏上结着蛛网。
我凑近时，铁链突然“哗啦”一响。
他坐在草垫上，玄色甲胄锈成深褐色。
月光从透气孔漏下来，照见他手里的石片——正往墙上刻符。
火星子迸出来的刹那，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符的弧度，和苏若雪在边关地窖里画的分毫不差。
“你……是谁？”我脱口问。
他没抬头，石片继续划。
等那符刻完，墙上突然腾起一股青烟，像有谁在冷笑。
第二日我混进送饭的小厮队伍。
木托盘里盛着霉米饭，我故意踉跄，饭泼在玄甲囚脚边。
他弯腰捡饭粒的瞬间，我瞥见地面——月光漏进来的位置，有淡淡光影浮着，像条锁链缠在他脚腕上。
“推演：三日后子时，玄甲囚牢房封印状态。”我掐着眉心，青铜算盘浮出来时，指尖直抖。
上次副本攒了七点轮回点，得用在刀刃上。
眼前闪过三幅画面：第一幅，石缝里渗出黑水，符纹全灭；第二幅，月光穿窗照在地面，光影凝成锁链；第三幅，石壁符纹忽明忽暗，铁链“咔”地裂开一道缝。
我咬了咬后槽牙。
三日后子时，老周蹲在牢门口灌酒，酒坛碰着青石地叮当响。
他冲我挤眼：“王疤脸那孙子贪杯，我灌了他三碗烧刀子，够睡半宿。”
玄甲囚的牢房里没点灯。
我摸黑凑近，石壁上的符突然亮了，像着了火。
“你……是钥匙……”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我猛回头，玄甲囚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铁链拖在地上“哗啦啦”响。
他眼眶里全是黑，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风从地缝里钻出来，吹得烛火直晃。
他手腕上的铁链“啪”地崩断一截，黑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滴在地上的封印光影上，滋滋冒白烟。
“陈玄策！”
苏若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胳膊圈住我腰就往门外拽。
她身上带着药香，可这次我闻见了血腥味。
“九幽冥君感应到钥匙了，再晚半刻——”
死牢里突然炸开一声闷吼，整面墙都在晃。
玄甲囚的铁链全断了，他扑过来时，我看见他甲胄下的皮肤，爬满青黑色的纹路，和轮回海里那些妖兵身上的，一模一样。
苏若雪拽着我往巷口跑，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老周举着酒坛砸过来，酒液泼在玄甲囚脚上，他发出一声尖叫，退了两步。
“走！”老周红着眼吼，“去戊字牢找张头儿，就说——”
他话没说完，玄甲囚已经扑到他跟前。
我被苏若雪拽着撞出牢门，回头只看见老周的酒坛碎在地上，酒液混着血，淌成一条红线。
第二日卯时，典狱长拎着令牌砸我脚边。
“丙字牢出乱子，你调戊字去。”他斜眼扫我，“老周那混球也调去守西墙，最近死牢不太平。”
我攥着怀里的画纸，听着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老周说的对，九幽冥君，怕是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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