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与生命维持设备嗡鸣的冰冷空气，被一声压抑的惊呼骤然撕裂。护士僵立在病床前，瞳孔因震惊而放大——病床上那个被判定为“植物生存状态”、沉寂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少年，此刻，那浓密的睫毛正微微颤动，如同濒死蝴蝶挣扎的羽翼。
紧接着，那双紧闭的眼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极其缓慢地……掀开了。
露出的眼瞳里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潭般的、近乎非人的平静。他无声地转动眼珠，目光扫过惨白的天花板，冰冷的输液架，最后落在那张因惊愕而僵住的护士脸上。
“你……你醒了？！”护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震惊，“太好了！千万别动，躺着别动！我去叫医生！”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病房，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回响，宣告着一个医学奇迹——或者说，一个未知变故的降临。
病床上的少年——端木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抬手按上额角，指尖感受到血管下传来的、沉闷而陌生的搏动。“呃……”一声压抑的痛哼溢出唇齿，“医院？”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剧烈的头痛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入脑髓，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痛楚压下。
几乎是瞬间，混沌褪去，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占据了他的意识。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因长久卧床而带着僵硬的滞涩感。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他迅速环顾四周：无菌的环境，闪烁的仪器，紧闭的房门。没有犹豫，他一把扯掉手背上的滞留针，细小的血珠渗出也毫不在意。
双脚落地的瞬间，虚浮无力的感觉让他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啧……”一声短促的轻响，带着决绝的意味。他甩甩头，强迫麻木的双腿支撑起身体，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幼兽，却又带着一种孤狼般的警觉。
他拉开病房的门，走廊的灯光刺得他眯了眯眼。远处传来护士的呼唤和匆忙的脚步声。他侧身闪入旁边消防通道的阴影里，避开可能的视线。每一步都牵扯着沉睡的肌肉发出酸痛的抗议，但他步履不停，呼吸平稳得可怕，仿佛这具身体经历的漫长沉睡只是微不足道的休憩。目标只有一个：离开。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低语，声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身影在迷宫般的医院走廊里快速移动，巧妙地利用拐角和人群作为掩护，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向自由的出口。
———
与此同时，于警官桌上的电话铃声如同丧钟般炸响。简短的通话后，他脸色骤变，猛地拍向身旁年轻警员的肩膀：“小李！医院！端木昀醒了！立刻过去！”
当小李风尘仆仆赶到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和无形恐慌的病房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茫然。几个医生护士围在空荡荡的病床前，神色困惑而凝重。那位最先发现的护士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发誓……他就醒了！眼睛睁开了！我就跑出去找医生……几分钟……就几分钟！回来人就不见了！”
“刚醒的植物人……自己跑了？”小李的声音因震惊而拔高，“他躺了这么久，肌肉都该萎缩了！怎么可能有力气走出去？你们确定他没在医院的某个角落？”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试图找出哪怕一丝谎言的痕迹。
主治医生翻动着厚厚的病历，眉头拧成了死结：“于理不合……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他的脑功能损伤严重，理论上苏醒都需要漫长复健，更别说自主行动……”他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困惑，“这不符合医学常识。”
“监控！”小李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拨通了于警官的号码，“头儿！人没了！护士确认他醒了，但就在她找医生的空档，人从病房蒸发了！我现在去查监控！”
电话那头，于警官的呼吸明显一滞：“……不见了？他爷爷还躺在这儿，他能去哪？一个刚脱离植物状态的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沉重。
“是啊！简直是天方夜谭！”小李一边疾步跟着护士走向监控室，一边急促地汇报，“太邪门了！我这就去看他到底怎么‘走’的！”
挂断电话，于警官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窗外车水马龙，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个苍白虚弱的少年，正融入这片喧嚣，消失无踪。
颠簸的公交车窗上，行道树的影子飞快掠过端木昀苍白的脸。他用向路人借来的几枚硬币换取了这短暂的安全。身体依旧虚弱，像一具尚未完全驯服的陌生躯壳，但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脑海中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
———看守所。冰冷的铁架床。陌生的天花板。
记忆的闸门猛地撞开！
几周前，奶奶葬礼后的那个深夜。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悲伤和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将他包裹。就在意识即将沉沦之际，一个模糊、冰冷、非男非女的声音，如同直接在颅骨内响起，说着无法辨识的音节！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强烈眩晕感的黑暗将他彻底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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