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卖悲伤的女孩与空虚的议员》

李梓茉像一道影子般滑进“遗忘角落”咖啡馆。她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黑色皮夹克，裤子上沾着油污，脚上的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姣好但被一层疲惫和警惕的硬壳所包裹，眼神锐利，像一只总是在评估风险的夜行动物。她是这里的常客，既是卖家，也是买家——贩卖自己复制的悲伤记忆，购买生存所需的情报和物资。

她径直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面。“老周，一杯‘清醒’，最浓的那种。”所谓“清醒”，不过是咖啡因含量更高的合成咖啡代用品，味道苦涩，但能有效驱赶疲劳。

老周微笑着点点头，熟练地操作着老旧的咖啡机。“今天气色不太好，茉莉。又去‘采矿’了？”“采矿”是黑市里对刻意经历或回忆悲伤事件以获取高质量记忆的隐晦说法。

李梓茉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防静电箔纸仔细包裹的记忆芯片，放在吧台上。“刚挖的‘矿’，新鲜出炉。评估一下。”芯片上贴着一个手写标签：“编号M-734-失落之巢：项目失败日”。

老周接过芯片，插入一个连接着旧显示器的读卡器。屏幕上快速滚动过一串串代码，随后呈现出这段记忆的情感波形分析图。波形显示出一段持续而深沉的沮丧感，夹杂着强烈的自我怀疑和短暂爆发的愤怒，最后归于一种无力般的平静。背景参数显示，记忆的清晰度和感官细节丰富度都很高。

“典型的‘创造性挫败’记忆，”老周评估道，语气平静，“情感层次丰富，浓度适中，属于中上品质。可以换五支广谱抗感染药，或者……你上次打听的那份关于云端巡逻队调度规律的情报摘要。”

“情报。”李梓茉毫不犹豫地说，同时压低声音，“另外，最近市场上流通的那批‘极品矿’，源头查得怎么样了？你答应过会留意的。”

老周擦拭咖啡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他递给李梓茉一杯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和一枚小巧的数据卡。“情报在这里。至于那批货……”他声音压得更低，“确实不寻常。情感纯度太高了，几乎是提纯过的‘悲伤’本源，而且都带着一种……相似的‘底色’，像是出自同一个极端压抑的环境。我试着反向追踪过几次，信号都消失在云端的垃圾数据区里，像是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迹。”

李梓茉接过数据卡，眼神锐利起来。“垃圾数据区？障眼法吧。能持续提供这种级别‘矿石’的地方，不可能在废弃区。我会再想想办法。”她呷了一口苦涩的咖啡，目光扫过咖啡馆里零星几个客人，像是在评估潜在的威胁或信息源。她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偷偷将一枚记忆芯片插入便携播放器，短暂体验后，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痛苦和释然的复杂表情。这就是悲伤交易所存在的意义：有人需要遗忘，有人需要铭记，有人需要借此触摸真实。

与此同时，在云端，凯斯议员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通过一个层层加密、路由节点遍布全球的匿名网络代理，接触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悲伤交易所”的接口。界面极其简陋，只有文字描述和加密支付通道。他浏览着那些冰冷的商品描述：

“商品编号：S-098|类型：悲伤|来源：失恋|描述：七年感情终结，被背叛的痛苦，混合自我否定与怀念。强度：中等偏上。”

“商品编号：S-156|类型：悲伤/绝望|来源：绝症诊断|描述：得知生命仅剩三个月时的崩溃，对未来的恐惧。强度：高。”

“商品编号：S-211|类型：悲伤/愤怒|来源：社会不公|描述：目睹努力一生的成果被特权剥夺的无力与愤懑。强度：极高。”

这些文字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凯斯的心脏。他既感到恐惧，又无比兴奋。他最终选择了一份描述为“战争创伤：目睹挚爱死于爆炸，极致痛苦，真实性无可置疑”的记忆，并支付了相当于他半月薪水的匿名加密货币。交易完成后，他收到一组复杂的坐标和一次性密码，指示他前往云端某个偏僻区域的公共数据接口（通常是用于维护或废弃设备接入），使用特定协议下载实物芯片。整个过程如同间谍活动，充满了风险，但这风险本身，也成了“真实”体验的一部分。

几天后，凯斯在一个无人注意的黄昏，按照指示，像做贼一样来到一个废弃的云端公园角落，从一个伪装成景观石的数据接口里，取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微小金属盒。里面，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和李梓茉出售的类似的生物晶体芯片，只是颜色更深，近乎墨黑。他紧紧攥着盒子，手心沁出汗水，感觉像是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或者说，一把能打开未知之门的钥匙。

《第三章：第一次接触真实》1：

凯斯回到他那安保森严、隔音效果极佳的公寓。他命令AI助手进入“隐私模式”，拒绝一切打扰。然后，他颤抖着将那枚黑色芯片，插入了他那台价值不菲、通常用于体验最逼真虚拟度假或星际探险的豪华版神经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