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崖把断剑往毒蛛丝袋里一塞，铃铛又震了。三短，一停，再三短。和刚才莫离敲扇骨的节奏一样，也和他昨夜刻在岩壁上的记号不同。他低头看了眼手腕，铃铛表面那层灰被蹭开了一道，底下缠着的丝线泛着冷光，和破布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没多想，转身就走。

黑市边缘的灯火越退越远，脚下的石板开始泛青，缝隙里爬出细密的裂纹，像被人用刀尖划过。他认得这地方——禁地。没人敢夜里进来，传说踩错一步，地底的古阵就会把人吞了。

他抽出断剑，剑尖点地。刚碰上石板，左眼胎记猛地一烫，耳边炸出一句嘶哑的女声：“踏星者，死于足下。”话音落，剑身轻颤，像是在预警。

他收回剑，换左脚虚踩前方半寸。石板没动静。再迈一步，右脚落点偏开三指宽。又一声回响：“踏星者，死于足下。”剑再震，方向往左偏了半寸。

他明白了。这阵不是按方位走，是按“星位”走。他抬头看天，北斗七星星光清冷，正好映在石板裂纹的交汇处。他照着星图，一步步挪，每一步都让断剑先触地，听那句回响——像在用命校准坐标。

走到第三块石板时，墙头闪过一道影。是傀儡，铁皮拼的身子，眼窝里嵌着道痕结晶，正缓缓转头朝他扫来。这种东西靠感知活人执念强弱行动，执念越重，越容易被盯上。

墨崖不动声色，把破布从怀里掏出来，缠上左手腕。布一沾皮肤，胎记又烫，那句“缝补过七次的韧劲啊！”在脑子里炸开。他没压制，反而往前一送，让执念外溢。

傀儡脚步一顿，眼窝里的光乱闪，像是被吵到了。他趁机翻上断墙，落地时滚了半圈，压住一声闷哼。

墙内是个荒院，杂草长得比人高，中间一块空地，石砖上刻着残缺的阵纹，七处凹槽排成北斗形状，唯独第七星位被碎石压着，看不清刻的是什么。

他蹲下，用手扒开碎石。指腹刚碰到底下的纹路，铃铛又震了——还是那个节奏：三短，一停，三短。

他盯着断剑。剑身锈得厉害，可刚才在星图指引下走阵时，他总觉得剑在发热。他把剑举起来，对准夜空的北斗。

锈层突然剥落，露出底下细密的刻痕。是星图，和天上的一模一样。不止如此，剑身上的纹路正随着星光微微发亮，像是在呼应。

他心跳快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的道痕。这是“星轨共鸣”。

他低头看那第七星位的凹槽，纹路残缺，只留下一道弯钩。他忽然想起断剑脊上那道缝线纹——不是装饰，是“针脚”。他当时以为是“第七次缝补”，可现在想来，或许根本不是次数，而是“第七针”的落点。

他抽出断剑，剑尖悬在凹槽上方，照着剑脊上的刻痕，虚划一痕。

“滋——”

石砖裂开，整片地面往下塌。他没站稳，跟着掉了下去。

坑底不深，但冷。十二具骸骨围成一圈，手里都握着阵旗，旗面蚀得只剩骨架，可排列方式他认得——北斗阵。为首那具骸骨坐在中央，掌心扣着半块龟甲，甲上血渍干成蝶形，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他走过去，蹲下，伸手去拿龟甲。

指尖刚碰上，左眼胎记烫得像要裂开。耳边，一道低语响起：“七星合璧日，鬼门洞开时！”

是回响。

他猛地缩手，可那句话已经烧进脑子里，再没法重复。他盯着龟甲，心跳如鼓。这句和之前“九星连珠时，勿逆乱象流”、“缝补过七次的韧劲啊”一样，都是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不一样的是，这句带着一股死气，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他把龟甲翻过来，背面有道刻痕，歪歪扭扭，像手抖着划的。可最后一笔，却极稳，极深，像换了个人刻的。

他忽然懂了。

这龟甲不是随便留下的。是信号。是有人用命刻下的谶语。

他迅速把龟甲塞进毒蛛丝袋。袋子一合，外溢的道痕波动弱了大半。他刚要起身，腕间铃铛猛地一震——三短，一停，三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

紧接着，地底传来锁链拖行的声音。哗啦，哗啦，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爬上来。

他拔腿就跑，可刚冲到坑边，肩头旧伤裂开，血顺着袖子往下淌。他咬牙，反手把断剑插进伤口，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在石缝里。

左眼胎记又烫。

回响再起：“以血引星，可避耳目！”

他顾不上疼，任血往下滴。血珠落处，石缝里竟泛起微弱星芒，像是地下埋了萤火。铃铛的震动渐渐被掩盖，锁链声也慢了下来。

他借着那点光，摸到坑壁一处裂缝，正要钻出去，眼角忽然扫到边缘阴影里站着个人。

莫离。

他站在那儿，折扇轻摇，扇骨上缠着一缕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光他认得——和星荧用的蛊丝一个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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