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市井百态:乞讨与白眼

“汤大哥!你说!咋走?!”

朱重八这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低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皇觉寺僻静的角落震荡开来,连空气都仿佛被震得微微颤动。他刚满十七岁,身形比五年前拔高了不少,却依旧瘦得能看见肩胛骨的轮廓,只是肩膀宽了些,手臂上也练出了薄薄一层肌肉——那是五年挑水劈柴磨出来的力气。此刻他攥着布包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手背青筋隐隐凸起,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他微微偏头,额前凌乱的头发扫过眼角,眼底的迷茫被孤注一掷的狠劲取代,抬手抹了把脸,将残存的怯懦彻底抹去,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多了几分被逼出来的硬气。

汤和看着眼前两个少年——一个十七岁,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幼狼;一个十六岁,比朱重八矮小些,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脸上的怒容与之前的蛊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郑重。他深吸一口气,脚步轻挪,脚尖蹭了蹭地上的碎石,再次确认四周无人,才将声音压到极低,语速却快得像打鼓:“好!有种!俺没看错你们!”他重重拍了拍朱重八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朱重八晃了晃,后者却咬牙稳住身形,没让自己再退后半步。“现在濠州城里查得严,红巾大股人马一时打不过来,但城外边,定远、滁州那边已经闹得挺凶,有咱们的人拉起了杆子!”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旧布带,指腹蹭过布带上磨出的毛边:“俺打算先去滁州探路子!那边有个远房亲戚,或许能搭上线!你们要真下定决心,就不能待在钟离太平乡了,得往南走,去濠州城!”

“去濠州城?”朱七九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他刚满十六岁,声音还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只是长期饥饿让嗓音多了几分沙哑。他往前凑了半步,脚尖踮了踮,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那不是元兵防守更严密的地方吗?”

“对!就去濠州!”汤和点头,语气笃定,手掌在大腿上拍了一下,“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濠州城大,人多眼杂,更容易躲藏,也能打听到确切消息!总比在荒村野地里等死强!俺打听过,郭子兴郭大帅的红巾军就在离濠州不远的地方活动,说不定哪天就打过来了!咱们得先在濠州站稳脚跟,等机会!”

朱重八眼神闪烁,手指轻轻敲击着布包,指节叩击布料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比朱七九年长一岁,总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他犹豫了片刻,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可是……汤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

汤和摇摇头,脚步向后退了半步,目光扫过寺院的矮墙,伸手拽了拽朱重八的衣袖:“俺得先去滁州把路探明白!带着你们两个半大孩子,目标太大,容易出事!你们先去濠州,找地方躲起来,要饭也好,打短工也罢,先活下来!等俺找好门路,就回濠州找你们,咱们兄弟再一起干大事!”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开始西斜,金色的光透过槐树叶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汤和语气陡然急促,伸手推了朱重八一把:“不能耽搁了!那秃驴让你们日落前滚蛋,说不定一会儿就反悔!你们现在就走!俺从另一边下山,引开他们的注意!”

说着,他将怀里的布包又往朱重八手里塞了塞,指尖碰了碰朱重八的手——那双手比五年前粗糙了许多,掌心满是老茧,指关节因为长期用力而显得格外突出。朱重八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的宝贝。“拿着!路上吃!记住,到了濠州,机灵点,别惹事,活着等俺回来!”

“汤大哥……”朱重八接过布包,眼眶微微发红,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十七岁的年纪,本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光,他却早已尝遍了生离死别与人间疾苦,只能抬手用力捏了捏汤和的胳膊,算作告别。

“行了!是兄弟就别废话!”汤和用力抱了抱朱重八,手臂紧紧箍着他的后背——能清晰摸到少年单薄的脊梁骨,又转头看向朱七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郑重地点了点头,“保重!”

话音落,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飞快地朝着寺院另一侧的矮墙跑去。跑到墙根下,他脚尖蹬地,双手撑着墙沿,指节紧扣砖石缝隙,腰腹用力一挺,翻身跃了过去,动作矫健得像只猴子,很快就消失在墙外的山林里,只留下几片被带落的槐树叶,悠悠飘落在地上。

朱七九和朱重八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包沉甸甸的麸皮饼,望着汤和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七岁,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要在乱世里挣扎求生。朱七九抬手扯了扯朱重八的衣角,后者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拉着他的手腕——那手腕细得能轻松握住,皮肤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蜡黄——快步返回柴房。他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有身上的破衣服和怀里的饼。朱重八将布包仔细裹好,塞进衣服最里面,贴着胸口,又伸手按了按,确认不会掉出来,才头也不回地走出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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