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炭笔的裂口还卡在袖袋夹层里,顾知微用指尖推了推,没拿出来。
它现在不是废物,是信物——上一场无声战役的残骸。她低头看若瑶捧来的罗裙,素青色,无绣纹,领口压着一道暗银滚边,像月光斜切过冬湖的那条线。
“就这件。”她说,“再把银蝶钗取来。”
若瑶手脚利落地帮她换衣,一边小声念叨:“主子,奴婢刚听赵公公身边的小顺子说,皇后特旨让您出席庆功宴,坐席排在西角屏风后头,跟扫洒宫女差不多位置。”
“哦?”顾知微抬手让若瑶绾发,“那她还说了什么?”
“说……说要考校庶女才学,免得寒门新贵看了以为咱们皇宫没人。”
顾知微轻笑一声:“她怕的不是没人,是有人太清醒。”
银蝶钗插稳,翅尖微微颤,不张扬,也不低头。
她闭眼,默诵《九章算术》里的盈不足术,从“今有共买物”到“人出八盈三”,心算如水过石,一清到底。睁开时,目光已落在门外那片被风吹起的纸灰上——昨夜放榜的余烬,还没扫净。
紫宸殿侧殿,灯烛通明。
丝竹声里,酒香浮动,她踏进门槛那一刻,笑语忽然矮了半截。几位嫔妃交头接耳,有个穿桃红裙的掩嘴直笑,眼角往她身上瞟。二皇子萧景睿端着酒杯,朗声道:“冷宫出来的也配同席?莫不是怕咱们吃得不够臊?”
没人接话,但笑声又起来了。
顾知微不动气,也不辩解,只走到西角席位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吹了吹,轻啜一口。热气拂面,她借机扫视全场:皇后沈清漪坐在主位下首,唇角含笑,眼神却钉在她脸上;太子萧景明低着头,右手藏在袖中,指节微动,像是在逗什么小东西;皇帝萧衍靠在龙椅上,一手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疙瘩。
她心里有数了。
真正能定生死的,从来不是那些嚷得最响的人。
酒过三巡,皇后终于开口,声音甜得像蜜:“今科状元谢知白,以卷面工整、条理清晰夺魁,实乃我朝典范。可见才学不在出身高低。”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知微,“不如也让知微妹妹露一手?听说你善弈棋、通茶道,可会算学?”
满殿安静下来。
这是要当众拆她的台。
顾知微放下茶盏,起身行礼,不卑不亢:“臣妾愿试。”
皇后一笑,拍了拍掌。太监立刻捧上一块题板,墨字清晰:
“三仓运粮,甲仓日出三百石,乙仓倍之而减四十,丙仓半于乙又增六十,问三日共运几何?”
底下已有窃笑。这题听着绕,其实是拿数字堆人头晕。乙仓“倍之而减四十”,丙仓“半于乙又增六十”,听着玄乎,实则陷阱就藏在“倍”与“半”的咬文嚼字上。
顾知微看了一眼,闭目两息。
脑中已列式:
乙仓=300×2-40=560
丙仓=(560÷2)+60=340
日运总量=300+560+340=1200
三日总运=1200×3=**3600石**
她睁眼,提笔在题板背面写下算式,字迹工整,步骤分明。写完,又添一句:
“此题虽巧,然现实中仓吏常因核算不清致亏空,若能统一账法,或可省监察之力。”
落笔,归位。
全场静了两息。
皇后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皇帝却突然伸手:“把题板拿来。”
赵公公连忙接过,恭敬呈上。
皇帝眯着眼看那算式,手指顺着一行行往下划,嘴里喃喃:“条理如此……竟似……谢卿卷面。”
他猛地抬头,看向顾知微:“你说‘统一账法’?怎么个统法?”
顾知微垂眸:“回陛下,如今各仓记账格式不一,有按日结、有按旬报,甚至同一仓内,前后两任仓丞所用符号都不同。若能定下标准账册,如‘出入分栏、红黑标盈亏、三日一小核、十日一大稽’,便可减少误漏,节省人力。”
皇帝抚须不语,良久,点头:“废妃顾氏,虽居冷宫,犹存济世之思,难得。”
一句话,满殿皆惊。
皇后笑容僵在脸上,手里酒杯差点歪了。她想反驳,可皇帝已将题板搁在案上,显然认可。
赵公公立刻高声宣示:“陛下有言,顾氏才识出众,赐座东席第三位!”
东席是近臣列席之所,第三位,仅次于两位老尚书。这一挪,等于把她从冷宫灰影里一把拽进了光里。
众人眼神变了。
有惊,有疑,也有重新估量的打量。
顾知微没动。她只是缓缓坐下,接过新宫女奉上的茶,依旧不语。
太子悄悄抬眼,隔着人群冲她眨了一下右眼,快得像蜻蜓点水。
她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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