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操场上残留的迷彩服身影渐渐散去,为期两周的军训终于画上句号。郑一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进教室,胳膊肘蹭到同桌孙琳的胳膊,两人在这比赛着,这次军训谁晒的更黑,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黑了”“晒脱皮了”的抱怨声,倒成了开学第一课的前奏。
上课铃响时,郑一还在揉着晒得发烫的后颈。门口走进个穿浅灰色衬衫的老师,戴副细框眼镜,手里捏着本卷边的历史课本。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耿世云。”老师把课本放在讲台上,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教室瞬间静了下来。
可郑一没听清。军训时每天站军姿听口令,他耳朵像蒙了层纱,刚坐下又走神揉脖子,只模糊听见“gěng”“shìyún”几个音。旁边的孙琳正低头记名字,他凑过去小声问:“老师叫啥?没听清。”孙琳没抬头,含糊应了句“耿世云”。
郑一脑子里还转着军训的口号,加上刚晒得头晕,把“耿世云”听成了“狗屎运”。他也没多想,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怕孙琳记错,便下意识拔高了点声音,对着孙琳确认:“啊?啥,狗屎运?这么别致的名字吗。”
话一出口,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前一秒还在低头整理东西的同学,全抬起头看向他;孙琳听了吓的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她;讲台上的耿老师也顿住了,扶了扶眼镜,目光直直地扫过来。昊天瞬间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郑一,心想,这小妮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平常那同学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这不是耗子添猫鼻子,自己找死吗。
郑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没控制住,全班都听见了。他脸“唰”地红到耳根,手忙脚乱地想解释:“不是,老师我……我听错了,听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可没等他说完,全班同学先憋不住了。昊天是第一个憋不住,一声压抑的“噗嗤”,接着笑声像水波似的扩散开来,有人趴在桌子上抖肩膀,有人捂着嘴还在偷笑,连最爱帅不爱笑的班长,冷秋晨,都控制不住低头咬着嘴唇,控制着,肩抖的像摔糠。贱人波,更是夸张,捂着肚子笑的都直不起腰来。
笑声里,耿老师的脸渐渐沉了下来。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透过细框眼镜的眼睛盯着郑一,眼神冷得像军训时清晨的露水,带着股压人的气场。郑一的笑声僵在喉咙里,后背瞬间冒了汗,刚才还疼的后颈,现在竟觉得发紧。
教室里的笑声慢慢小了,最后只剩郑一急促的呼吸声。耿老师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冷了好几度:“刚才说话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郑一攥着衣角,手指都在发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老……老师,我叫郑一。”
“郑一。”耿老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然后拿起讲台上的花名册,笔尖在某个位置顿了顿,轻轻划了一下,“好,我记住了。”
那一下轻划,却像划在郑一心上。他低着头,能感觉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背上,有好奇,有好笑,还有点同情。耿老师没再追问,继续开始讲第一课,可郑一坐在座位上,耳朵里嗡嗡作响,老师讲的夏商周朝代更迭,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句“狗屎运”和老师冰冷的眼神。
下课铃响时,郑一还愣着。孙琳拍了拍他的胳膊,憋笑着说:“行啊郑一,开学第一天就给历史老师留下‘深刻印象’,以后上课你可得坐直了。”郑一没力气笑,只是叹了口气,看着讲台上收拾课本的耿老师,心里暗暗祈祷:以后历史课可千万别再出岔子了。可后来历史老师是变着法子整她,有点公报私仇的感觉,但你又是那么无可奈何。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课桌上,郑一摸了摸自己晒黑的手背,忽然觉得,比起军训站军姿,刚才那几分钟的“社死”,好像更让人难熬。
从此历史老师也有响当当呢绰号,狗屎运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