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清晨,总比别处来得更早,也更喧嚣。
冬日的寒气还未散尽,灰蒙蒙的天光下,各家屋檐下挂着的冰溜子折射着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煤炉燃烧后特有的烟火气,混杂着谁家早起熬粥的米香。
院子里,并非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大爷易中海。
至少,何雨柱就对此深信不疑。
在他那被“义气”二字填满,简单到近乎粗暴的世界观里,易中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是没了爹之后待他如亲子的“一大爷”,是这座院子里绝对的道德标杆。
一大爷,是永远不会错的。
如果错了,那一定是别人逼他的。
一大早,他就从易中海那间永远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里,听到了一个让他怒火攻心的“真相”。
易中海端着搪瓷缸子,手指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痛心与疲惫。他没有直接指责谁,只是长吁短叹,字里行间都在描绘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他那个曾经器重的徒弟林伟,大病初愈后性情大变,仗着自己身体好了,竟敢反过来威胁他这个师父。为了“车间团结”,为了不让厂领导为难,他这个长辈,只能委曲求全,自己掏钱买礼物去安抚,去“堵”林伟的嘴。
那一声声叹息,那句“人老了,不中用了”,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何雨柱的心窝里。
他当场就炸了!
胸腔里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烧得他两眼发红。
“这林伟也太不是东西了!”
“反了天了他!”
何雨柱攥紧了砂锅大的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尊被点燃的炮仗,必须马上找个地方炸开,把这股邪火给泄出去!
他怒气冲冲地守在院门口的风口上,像一尊门神,任由冰冷的晨风吹着他那件满是油渍的蓝色工装。
终于,那个让他怒火中烧的身影出现了。
林伟不紧不慢地从自家屋里走出来,正准备去轧钢厂上班。
就是他!
何雨柱脚下猛地一蹬地,粗壮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瞬间横在了林伟面前,将本就不宽敞的门洞堵得严严实实。
“林伟,你给我站住!”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如同平地炸开一个响雷,瞬间撕破了四合院清晨的宁静。
“吱呀——”
“哐当!”
院子里,一扇扇房门被猛地推开,一颗颗睡眼惺忪却又闪烁着八卦之光的脑袋探了出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披着衣服的,端着饭碗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朝着院门口围拢过来。
有好戏看了!
何雨柱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胸膛挺得更高了。他要当着全院人的面,为一大爷讨回公道!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伟的鼻梁上,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怒吼喷薄而出。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
“连师父都敢欺负了?”
“一大爷那是长辈!是咱们院里的主心骨!你逼着他老人家给你送礼,你还要不要脸了?”
他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道德的优越感和审判的意味。
“我告诉你,林伟!”
“今儿你要是不把东西给一大爷还回去,再恭恭敬敬磕头认个错,你就别想从这个门里走出去!”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道德绑架,当着所有街坊邻居的面,把易中海昨天丢掉的场子,连本带利地给找回来!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这个院里真正讲规矩、懂孝道的人!
围观的邻居们兴奋地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像是苍蝇一样在空气里盘旋。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伟,却平静得有些异常。
面对何雨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面对那根几乎要戳进自己眼睛里的手指,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目光,从何雨柱涨红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挡路的石头,或是一根聒噪的木桩。
跟他争辩?
用唾沫星子去冲刷他那被易中海灌满了浆糊的脑子?
毫无意义。
对一头被蒙住眼睛,只知道埋头拉磨的驴解释什么是星辰大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亵渎。
林伟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淡漠。
那是一种成年人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的眼神,一种高等智慧生物俯瞰低等存在的眼神。
他现在,没工夫搭理他。
他的战场,在轧钢厂。
他的敌人,是那个躲在幕后,用伪善和阴谋编织罗网的易中海。
至于眼前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