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的“空降”,以及他在女皇陛下御前对自己研究方向的公开批判,是一根刺。
一根无形的、却又无比尖锐的、深深扎进了第二席执行官“博士”多托雷心底的尖刺。
作为至冬国科学界的绝对权威,他无法容忍。
无法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天才”,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理论,如此轻易地就窃取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光,获得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隐隐超越的地位。
嫉妒与傲慢是最好的催化剂,它们在他的思维深处发酵,最终汇成一个冰冷的决策。
他要亲自揭开这个“构造主”的秘密。
当晚,至冬宫深处。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剥离,悄无声息。
这是多托雷的一个“切片”,一个承载了他部分意识与全部技术的完美复制品。他自信,凭借自己登峰造极的技术,足以绕过任何物理或元素的防御系统。
凌夜被分配的专属实验室,就在前方。
切片的身形在复杂的廊道中穿行,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他引以为傲的感知系统,扫描不到一丝一毫的元素陷阱或是物理机关。
过于顺利了。
这让他心中的轻蔑又浓重了几分。
实验室的大门,就这样敞开在他的面前。
内部,出奇地简洁。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空旷。
没有瓶瓶罐罐,没有复杂的机械臂,没有闪烁着危险光芒的能量管道。这里干净得像一间从未被使用过的陈列室,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清冷的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死寂。
切片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锁定在了实验室正中央的那个独立数据终端上。
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屏幕漆黑,仿佛在等待着谁的唤醒。
那里,一定储存着“概念武装”的核心机密。
他迈步上前,每一步都回荡着清晰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没有发现任何值得警惕的防御。
没有守卫。
没有机关。
一种被轻视的恼怒,让他的动作不再犹豫。
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块光滑的终端屏幕。
就在这一瞬间。
他所面对的,并非意料之中的警报,也不是任何形式的物理攻击或元素爆发。
一种更高维度的“防御系统”,启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凌夜以整个实验室的防御系统为载体,将一个纯粹的、抽象的“逻辑悖论”概念武装化,构建成了一个无法被任何心智所理解和破解的“认知陷阱”。
切片的视角中,整个世界突然开始扭曲。
他眼前的终端不再是终端。
它是一个“是其本身又不是其本身”的矛盾集合体。
他的视觉系统在疯狂报错,他的逻辑核心在试图解析这个无法被定义的存在。
理解它。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的思维,就一头撞进了一个无限循环的死胡同。
【如果这句话是假的,那么……】
一个简单的、孩童都能说出的句子,此刻却化作了最恐怖的模因病毒,直接侵入了他思维的最底层。
如果这句话是假的,那么它陈述的内容为假,即“这句话不是假的”,所以这句话是真的。
但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它陈述的内容为真,即“这句话是假的”。
真导致假。
假导致真。
他的思维,被这个简单的闭环彻底锁死。构成他心智与记忆的逻辑链条,在这无形的力量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然后……开始寸寸断裂。
他的处理器核心温度在以一个不可能的曲线瞬间飙升至极限。
但这仅仅是开始。
【一个全能者能否创造出一块他自己也搬不动的石头?】
第二个悖论接踵而至。
如果能,那他搬不动这块石头,所以他不是全能的。
如果不能,那他无法创造这块石头,所以他也不是全能的。
构成“多托雷”这个个体的一切知识、记忆、逻辑,都在试图为这个问题寻找一个出口。但每一个可能的路径,都指向自我否定。
他的认知在崩塌。
自我意识在消融。
他眼中的世界不再是数据与图像,而是分解成了无数毫无意义的、互相矛盾的“0”和“1”。他的存在,正在被从根本的逻辑层面,进行格式化。
他没有发出任何惨叫。
他甚至无法理解“惨叫”这个概念。
他也没有任何挣扎。
因为“挣扎”这个行为所需要的逻辑前提,已经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