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猛然绷紧,又剧烈抽动三下。
周猛一把攥住,虎口震裂渗血。陈浪侧身扑到江边,左手按住湿沙,右臂发力将绳索往岸上拽。李三抄起木盾半跪在侧,郑七已把散落的盐袋和破帆拖进芦苇深处。
“快!”陈浪低吼。
水下传来闷响,像是铁器刮过石面。绳索忽地松弛,紧接着一股暗流涌上滩头,卷着泥腥与腐草气味扑面而来。
赵大勇破水而出,浑身发抖,右腿自膝盖往下满是擦伤,血混着泥浆往下淌。他张嘴欲言,只咳出半口浊水。
“底下有网。”他喘着,“铁链绞成团,卡在礁缝里——还没看清,就被涌流掀回来。”
话音未落,周猛刀柄拄地,左手指向滩头北侧沙丘:“有人踩实了沙壳,弓弦反光。”
陈浪眯眼望去。晨雾尚未散尽,沙丘背风处确有一道压痕,斜插向江滩腹地。他抬手示意众人伏低,自己缓缓抽出腰间短斧,用刃面轻轻刮去斧柄上的潮斑。
“五个人。”周猛贴地听声,声音压得极低,“脚步轻,带箭囊。前头那个靴底钉了铁掌,走的是官军步法。”
李三咬牙将盾牌横在身前,指节泛白。郑七从怀中摸出半块干饼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盯着江面残雾。
“他们绕过了鬼哭礁尾流。”郑七咽下食物,“走的是信风歇脚的空档,算准了我们不敢点火示警。”
陈浪点头。敌踪已现,退路未清。破船尚在浅水区,船底裂缝未补,若强行启航必沉于江心。眼下唯有应战。
“李三守左翼,盾不离身。”陈浪下令,“郑七护船,拆帆布准备堵漏。周猛跟我盯主将位置,等他露头。”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破雾而至,钉入陈浪脚前三寸沙地,箭尾犹自颤动。
第二支紧随其后,直取面门。周猛横刀一磕,箭杆断为两截,坠入泥中。
高坡之上,五名弓手呈扇形展开。居中者披褐色皮甲,手持长枪,头盔缀红缨。正是刘寨主亲兵队率张虎。
“陈浪!”张虎扬声,“交出船,留全尸!”
箭雨骤至。三支齐发,落点精准覆盖破船四周,封死移动路线。第四轮时,一支劲矢擦过李三耳际,嵌入盾心,力道之猛竟使整面木盾向后滑出半尺。
“他们练过叠射。”郑七蹲在船尾,声音发紧,“一轮未尽,二轮已起,这是水师教头的手笔。”
陈浪伏地不动,眼角余光扫过沙地松软处。风自东南来,吹散薄雾,也带走了箭矢的初速。他缓缓伸手,抓起一把湿沙,任其从指缝滑落。
“周猛。”他低声,“二十步内,你能冲几次?”
“一次。”周猛握紧刀柄,手臂青筋暴起,“但得有个遮挡。”
陈浪目光落在不远处半埋沙中的朽木上。那是昨夜江潮推上来的船板残段,宽约两尺,长约六尺,正好可作掩体。
“我引箭。”陈浪说,“你趁换势突进。”
不等回应,他猛地跃起,短斧脱手掷出。斧刃旋转飞出,直扑张虎面门。
张虎侧头避让,斧子擦盔而过。五名弓手立刻调转目标,箭矢如蝗扑向陈浪藏身处。
就在这一瞬,周猛暴起冲刺。他先向左虚晃一步,待箭雨偏移,随即贴地翻滚,借朽木遮身,一口气冲出十五步。
“放箭!”张虎怒喝。
四名弓手轮番拉弦,箭矢呈交叉轨迹封锁前进路线。一支流矢掠过周猛肩头,撕开布衣,留下血槽。
但他未停。双足踏沙,每一步都陷进松土,却又借力弹起。十步、八步、五步——
张虎举枪迎击。
刀枪相撞,火星迸溅。周猛手腕一翻,刀锋顺着枪杆下滑,削中铁箍。张虎急撤,却被周猛抢进一步,大刀由下往上撩斩,正中枪杆中段。
镔铁大刀卷刃三分,枪杆应声断裂。
张虎后退半步,尚未稳住身形,周猛已拗身横抹。刀光一闪,头颅离颈飞出,砸落在沙地上,双目圆睁。
血柱自腔喷出,溅了周猛半身。他一脚踢开无头尸身,俯身拾起首级,甩给陈浪。
“张虎死了。”他喘着粗气,“还剩五个。”
陈浪接过首级,扔进芦苇丛。此时一名弓手已点燃信号烟火,赤红火焰自高坡升起,直冲雾空。
“不能让他再点第二根。”陈浪扭头,“赵大勇!”
赵大勇早已匍匐前行,belly贴地,一寸寸接近岸边埋藏的火药桶。那是昨夜为防追兵预设的后手,藏在沙层之下,引信用油布裹着。
他掏出火折,吹燃火星,轻轻触上引信。
嗤——
引信点燃,火线迅速钻入沙中。
片刻之后,轰然巨响炸裂荒滩。沙石冲天而起,碎砾如雨砸向高坡。两名弓手被飞石击中头部,当场倒毙。另一人捂脸惨叫,滚下坡来。仅存二人慌忙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