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三的掌心仍贴在沈昭华的手腕上，脉搏一下一下跳得缓慢而沉稳。他刚松了口气，胸口那枚罗盘却忽然轻轻震了三下，像是回应某种隐秘的召唤。

不是发烫，也没有浮现文字，只是像心跳般，突、突、突地跳了三下。

他猛地抬头。

远处河岸的暗渠口，泥水正缓缓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爬出。

“不对。”他低声说，“那东西没死透。”

沈昭华靠在他肩上，眼皮都没抬：“谁？”

“柳无生。”他一边轻扶她坐直，一边起身，手已悄然探向腰间的铜钱剑，“他还在这儿。”

沈昭华想撑着站起来，手臂一软又跌了回去。她喘了口气，声音微弱：“别……过去。”

“我不去，他也会上来。”陈十三将道袍重新裹紧她，“你留在这儿，别出声。”

他猫着腰，踩过碎石与焦土，悄无声息地靠近河岸边缘，藏身于一块倾倒的墓碑之后。

泥水被缓缓拨开，柳无生从暗渠中爬了出来。半边身子湿透，断臂处血肉模糊，怀里抱着一团黑紫色的东西，还在微微蠕动。

陈十三眯起眼。

那是虫王的残骸。

本该被“封魂咒”炸成碎片的邪物，此刻竟仍在活着——表面泛着油光，如同腐肉缠绕着金属丝，不断抽搐收缩。

柳无生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嘶哑的笑。他将那团残骸按向自己的断臂伤口，硬生生塞了进去。

“呃啊——！”

他仰头惨叫，声音撕裂夜空。皮肤迅速转为青黑，血管如蚯蚓般凸起游走，双眼燃起幽蓝鬼火，整个人开始扭曲、膨胀。

陈十三立刻咬破指尖，黄符贴地，疾书“五方煞阵”。

可符纸刚落地，便被一股阴风卷起，瞬间撕成碎片。

他眉头一皱。

这邪气，竟能吞噬符力了。

柳无生缓缓站起，周身缠绕黑雾，脚下泥土龟裂，每一步落下都似重锤击鼓，咚、咚、咚地响。

“陈十三！”他开口，声音仿佛从井底传来，“你说我输了？”

陈十三不语，只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我逃了？”柳无生抬起完好的手，指向自己胸口，“现在，我才真正完整！虫王认我为主，我要让你亲眼看着——用你的命格钥匙，打开九幽之门！”

话音未落，他猛然扑来。

陈十三甩出铜钱剑，七枚铜钱串成的链刃划破空气，钉入柳无生肩胛。

然而铜钱仅嵌入皮肉一寸，便如撞铁壳，再难深入。

柳无生冷笑，抬手一扯，竟将整把铜钱剑拔出，随手扔进河中。

“你灵力枯竭，罗盘沉默，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他步步逼近，“现在，轮到我了。”

陈十三后背抵上墓碑，已无退路。

他摸出最后三张镇尸符，贴于脚边，布成三角锁阵。

柳无生踏入阵中的刹那，他双掌拍地，低喝：“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阵法微光闪现，勉强触发，令柳无生动作一滞。

就这一瞬。

沈昭华忽然睁开双眼，抬手握住骨扇，猛地站起。

她冲出掩体，扇面展开，山鬼图赫然显现。

画中鬼面双眼渗出血线，整幅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咆哮。

柳无生周身黑雾被强行牵引，尽数涌入扇中。他怒吼挣扎，却无法抗衡这股吸力，邪罡迅速瓦解。

“你找死！”他怒视沈昭华，猛然扑去。

陈十三横身挡在她前，却被一掌掀飞，重重撞上墓碑，喉头一甜，险些呕出血来。

沈昭华咬牙，将骨扇当作武器掷出。

扇刃划过柳无生脖颈，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黑血喷溅而出，落在陈十三脸上，又腥又烫。

柳无生捂住脖子，怒吼一声，翻身跃入河中，身影消失在浑浊水流里。

陈十三趴在地上喘息良久，才勉强动弹。

沈昭华踉跄走近，拾起骨扇。扇面上的山鬼图颜色已然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她蹲下身，伸手触他脸颊：“你还行吗？”

“不行。”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但我还能走。”

她想扶他，手刚搭上肩膀，身子一晃，几乎栽倒。

陈十三反手搂住她腰，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别逞强了，刚才那一招，早就把你最后一点力气抽干了吧？”

“我没……事。”她靠着他，声音越来越轻。

“你有事。”他低头看她，“你现在比我还能装死。”

她没再说话，脑袋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陈十三叹了口气，将她背到肩上，一手托着她腿弯，一手扶住她的背。

他在原地缓了片